宋沉洲重新拾起筆,繼續著方才未畫完的美人圖。
閻寫意風風火火從雲上下來時,看到的便是彎腰作畫的宋沉洲,一襲白衣,眉眼清雋,或許是百年的懲罰和清心修煉,整個人麵上少了些戾氣,多了些柔和與溫雅。
“宋沉洲。”
閻寫意站到了他的身前,一如曾經的語氣那般喚他。
宋沉洲筆尖一顫,還是將最後一筆畫完,才緩緩抬起頭來。
“你想起來了。”他直視著閻寫意的眼睛,烏黑睫羽顫動,語調帶著幾分肯定。
閻寫意彎了眉眼看他:“是,我想起來了。”
她將留影訣幻開:“我不僅想起來了,我還想給你看個東西。”
宋沉洲微微挑了挑眉:“是什麼?”
閻寫意將留影訣投在了半空之中,那上麵,赫然是方才閻寫意與神君談話的過程。
看到出現在半空之中的神君,宋沉洲麵色沉了些許,但他終是不忍讓一旁站著的閻寫意失望,還是緊緊抿著唇,眸色不善地盯著那個畫麵。
越到後麵,他眸中的陰沉越發消散,逐漸變成了複雜。
“他的話,當真能信嗎?”看著畫麵到了結尾,逐漸從半空消失,宋沉洲有些複雜地看向閻寫意。
閻寫意沒有說話,又給他看了第二段留影,那是她在司史神君殿內留下的。
畫麵之上,司史神君清清楚楚地出現了正中,連帶著司史殿那塊巨大的牌匾。
“司史神君受天規束縛,做不得假,如今,你可信了?”閻寫意扯了扯宋沉洲的衣袖,眨了眨眼。
宋沉洲手輕捂著眼,沉默了許久,而後有些艱澀地開口:“阿意,不若你先回去罷,我……想要自己安靜一會兒。”
塵封多年的往事被揭開,事情的真相顛覆了自己堅持了上百年的認知,換做誰,大抵都是需要冷靜的。
閻寫意明白這一點,因此她也沒有多話,隻是拍了拍宋沉洲的肩:“你不要把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有的事情,你去問了,或許,就會有結果。”
“好好的,宋沉洲,我明日再來看你。”
第二日,司魂神君將修煉安排得十分緊湊,白日裡閻寫意都脫不開身,夜色落下來之後她才有空去了趟蒼梧殿。
蒼梧殿竟是一片漆黑,閻寫意以為宋沉洲不在殿內,正打算離開時卻又忽然想起,縱使宋沉洲不在殿內,殿內也還有掃灑的侍從,也不該是一片漆黑的。
她有些擔心,決定還是進殿內看看。
推開大殿正門,閻寫意輕聲問了句:“有人嗎?”
殿內似是無人,並沒有聽到回音,閻寫意隻得作罷,正準備闔上門離開這裡時,便感覺有一股力自左邊而來,一把將自己拉了進去。
反應過來的閻寫意正準備反擊,就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鬆香。
是宋沉洲。
她泄去了反擊的力道,正想問宋沉洲為何不點燈時,就感覺他用一種極大的力道將自己按進了懷裡。
她隻得作罷。
宋沉洲將她抱得很緊,緊得讓她有些呼吸不過來。她伸手想將宋沉洲推開一些,卻隻換來他更加緊的桎梏。
宋沉洲炙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耳畔,叫她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阿意……”
她聽到他在喚她,她用手微微拍了拍他的後背,示意他自己聽到了。
宋沉洲抱了許久,抬頭時嘴唇從她耳畔擦過。
曖昧又叫人迷亂。
閻寫意抿了抿唇,在宋沉洲放開她的一瞬退開了兩步。
宋沉洲恍若不覺,又兀自上前兩步,拉著閻寫意的袖子:“我想去一趟沉清殿。”
周遭一片漆黑,閻寫意看不清宋沉洲的表情,但從他說話的語氣中,她能感覺到,宋沉洲明顯放鬆了下來。
“好,我陪你去。”閻寫意反拉住他的手,心跳聲猶如擂鼓般響在耳畔,她隻一鼓作氣,將宋沉洲帶出了門。
沉清殿前,閻寫意笑著看他:“去吧,有些誤會,終是要說清的,說開之後,一切便會明朗。”
宋沉洲再次看了看她,而後徑直入了大殿。
閻寫意沒有走,她就站在原地,打算等宋沉洲出來。
她的心跳還是有些快,閻寫意摸了摸胸口,那裡好像有什麼在一突一突的想要往外冒,她用了些力氣,按住了胸口。
宋沉洲雙唇擦過耳畔的感覺似是又浮上了心頭。
閻寫意晃了晃腦袋,試圖將這些從自己腦海中驅逐。
卻無果。
她兩頰緩慢地爬上了兩抹紅雲,但她自己並沒有察覺到,安靜地站在月色下,周身都似籠了一層曖昧的紗。
宋沉洲過了很久才出來,他走出大殿的時候,整個人眉眼都帶著輕鬆的笑意。
他走到閻寫意身前,眼眸明亮,長舒一口氣,帶著久違的輕鬆與愜意。
他張開了雙臂,將閻寫意擁入了懷中,不同於前兩次的緊,這次是鬆鬆地圈住,下巴輕擱在閻寫意肩上:
“阿意,從此前路,一片坦途。”
過去的幾百年,他都是為仇恨而活,而從今日往後,他的前路,將不再是仇恨,而隻關於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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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後,神宮大選,神君退位,太子宋沉洲即位,同日宣布與冥府冥主閻寫意的婚訊,各界道賀,一片祥和。
自此,開啟了蒼梧神君的神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