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山大營回京的路上,淩震好心沒讓他騎馬,給他找了輛馬車,如願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傷口有些隱隱作痛,人看著也有些虛乏,路途崎嶇不好走,如願坐在馬車裡,如無骨一般搖擺,回京城時天色正亮,如願沒來得及休息,剛放下行裝就要讓淩震帶自己去左襄
“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照辦,不過你最好休息一天,我看你這病怏怏的樣子,今日若非要奔波操勞,恐怕自身也難保”
如願堅持,一定要儘快見傅婉,淩震不知怎麼倒心軟了,許了他讓他立刻前往左襄,馬車再次顛簸向前向左襄的方向揚蹄,車上的如願與淩震對坐,相顧無言
到左襄時,正趕上傍晚收市,熙攘嘈雜的人群,一派祥和熱鬨,如願幾次想掀開簾子看看伯原郡的人們,幾次強忍住衝動放棄,他不能露麵,與其說是不能,倒不如說是不敢,因他的逃跑而招來的屠殺曆曆在目,他不敢賭伯原郡的百姓已經原諒他,不敢直接麵對伯原郡上下的怒火,想到這,如願抬眼看了看在旁邊閉目養神的淩震,那次屠殺的執刀人,如願心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悲涼
王家的院子在左襄偏僻處,如願下車時,意外看到了在門口等候的屠陽,屠陽看到淩震隻簡單抱了抱拳,隨即帶如願進了王家,時隔這麼久,如願終於見到了傅婉
傅婉蒼白瘦弱的身子如浮在榻上一般,若不是一呼一吸之間勉強地頂起薄薄的胸膛,真的會讓人誤以為她人已逝,如願見她這般,不自覺紅了眼眶,坐在傅婉的床榻前,歎聲摸了把淚,心疼亦是懊悔,淩震看如願落淚,不自覺輕哼一聲,屠陽察覺淩震在門口大剌剌的站著不進不退,貼心地出了門,帶淩震離開,給如願留個清淨好讓他專心診治
如願看了眼關起的房門,這才在傅婉的手腕處搭上三指
脈象微弱,浮而無根,輕取不應,重按始得
診斷結束,如願起身來的案旁,那裡有提前準備好的筆墨,他立刻著手寫了張藥方,握筆時,他的右臂隱隱作痛,他不自覺地掀開袖子看自己的傷口,想到用自己的血肉醫治傅婉可下一秒又歎息搖頭,傅婉落水時間太長,診治的時間拖得太差,恐怕自己就算把骨頭拆了給他熬藥也無濟於事
如願拉下袖子,把傷口蓋住,繼續寫他那張藥方,寫罷,如願將藥方交與一旁把守的侍衛,知道他是屠陽派來特地保護傅婉的,也就放心地與他交代
“按照藥方抓藥,每日兩次煎服,大火燒開後,小火煎至少半個時辰以上”
那人接過藥方,不自覺開口問
“這藥大概要吃多久才管用”
如願沉默,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按我說的做就是”
其他的,隻能把希望寄托於神跡
雨不知何時開始落,細細密密夾帶著寒風,王家的會客堂狹小幽暗,此刻隻有屠陽點了一盞燈,不見淩震的身影,如願走進,屠陽招他坐下,如願無心問淩震的去向,端起麵前的茶杯一飲而儘
送如願來左襄的馬夫沒有打傘,慌慌張張地進門左顧右盼地尋找,看到如願的一瞬,小跑著上前
“快走,將軍在車上等你呢”
不等如願起身,屠陽語氣不好,搶先一步說到
“回淩震的話,雨下的正密,他要回就自己回,等雨停我會把人親自護送回去”
“這……”
馬夫麵露難色,如願卻沒有遂屠陽的心意,起身準備跟隨馬夫離開
“月——”
屠陽剛要開口,聲音戛然而止,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如願的名字,一直叫他‘月奴’,之前從未介懷,但此刻屠陽萬般抗拒說出那兩個字
“謝謝”
如願麵試沒有表情,心中卻些許輕快
“謝謝……”
第二聲謝謝在腳步聲中撞散,屠陽該說點什麼,說不用謝,說多虧你救了我的小兒,可此刻, 他什麼也說不出口,隻靜靜地看著如願在蒙蒙細雨中離開的背影,祈求傅婉早一天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