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間的老者突發一聲喝止,那小童氣得臉青,憤恨地咬牙卻還是點頭認錯
“師傅訓誡的是,徒兒知錯了”
說罷繼續手裡的活兒,再也不理會淩震, 淩震不知怎麼惹了他,眼下不僅沒見到如願,還落入這般兩難的窘境,實在難堪,就在他準備出去打聽如願住處時,裡間的老者突然發話了
“你要找的人,出了城上山上走,半山腰的那個倒了半麵牆的院子,他現在就住在那裡”
淩震聽了這話不勝感激,謝道
“謝老先生指教”
隨即按照那老先生的指引出了城
上山隻有一條新踏出來的小路,淩震沒有猶豫,順著小路一路上山,彎彎繞人,不知走了多久終於是到了半山腰,轉過密蔭相稱的樹林,終於見到了那老者口中倒了半麵牆的院子,破落的院子像是廢棄了百年,野草無人打理肆意漫天地生長,若不是這院子真如那老者所說,淩震真的懷疑這樣的房子怎麼能住人,
淩震手心冒汗,他有預感如願就在裡麵,害怕驚擾了如願,悄無聲息地從牆倒塌地地方進了院子
“……肝氣鬱結,本不是什麼大病,我給你寫張藥方吧”
“謝謝如願大夫,快來!還不快謝如願大夫”
少年不情不願地給如願行禮,如願低頭不去看他,攤開張紙,第一次沾墨卻戳在了桌子上,如今他隻剩右眼,看不真切總會這樣,因此屋內這唯一的桌子麵上沾滿了黑色的墨水
粗燥的筆尖沾上廉價暈不開的墨,如願再難寫出好看的字,好歹寫完姑且能辨認的藥方,如願放心地將藥房交與麵前的老人
送走這對父子,如願站在殘破的院子中,抬頭朝一望無際的天空看了看
要下雨了吧
風有些潮濕,雲卻沒有開始聚集,空氣中彌漫著草腥味和一股不易察覺的熟悉的駭人的沉香味道
“出來吧,不用躲躲藏藏”
淩震從房頂一躍而下,如願刹時轉身,背對著他,淩震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前幾日我打獵得了張兩張完整狐皮,特地讓人趕製了件大氅……”
如願不為所動,淩震的聲音帶著心虛,又矮了三分
“這赤狐皮毛柔軟防寒,天氣涼,你注意身體……”
我去城裡見你,聽人說你已經不住城裡了,是因為我……是嗎?
伯原郡百姓待你刻薄,你依舊願意不惜一切幫助他們,你從來都是這麼菩薩心腸,是我誤會了你這麼久……是嗎?
我對你的傷害已無力回天,眼下你看都不願看我一眼,定是厭惡我到極致……是嗎?
麵對如願冷漠的背影,淩震有些慌了,千言萬語想要說想要求饒,可到嘴邊隻化作一句
“對不起……”
“天高路遠,將軍請回吧,我這裡澀茶薄酒都無有招待,將軍以後不必再來了”
如願的聲音沒有憤怒和委屈,平靜如水如風,可越是這樣地平靜,淩震越害怕,他想要補償,想要認罪認罰,可如願什麼都不要,他什麼補償都不要,隻要沒有淩震打擾的平靜生活
如願平靜轉身進了屋內,淩震還站在原地,不知什麼時候又進來一群人,都是找如願看病的,如願也不拒絕,安排他們坐下給他們一一把脈
淩震看著屋內那個模糊的身影,心臟劇烈地抽痛,他錯了,錯的太離譜了,可即便知道自己錯了他也毫無辦法
暮色沉沉,細密的雨下的正濃,如願送走最後一位病人,忽而想起自己還在院子角落裡曬了蘿卜乾,剛要冒雨衝出去收,卻見那一筐蘿卜乾已安然無恙地被挪到了一旁還能暫時遮雨的小棚子裡
如願木然垂頭,手裡的蠟燭掉在地上,瞬間熄滅了火焰,隻留一縷細瘦的白煙在風中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