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景長大了許多,躲在屠陽身後,聽到父親叫自己,這才悄悄露了個頭,如願看著那個因為飲了自己的血而活下來的孩子,心中一片柔軟

“去吧,去”

屠景受屠陽指示,邁著步子一步步走進如願,如願見屠景走進自己,內心越想靠近腳步卻越後退一步

“我現在樣貌實在駭人,怕嚇到他,還是彆過來了”

屠陽反駁

“他的命都是你給的,說什麼會被嚇到”

如願想起可怖的左眼已被遮擋,看著屠景走進他便也不再躲閃,蹲下身抱起他小小的身軀,屠景伸手環住如願的脖子,笑得開心,他被救時還小不記事,當然不認得如願,可不知為什麼被如願抱在懷裡時,會如此的安心與溫暖,像娘親,對,像娘親抱著自己一樣

屠陽帶著屠景沒有多留,如願的住處本就不適合待客,桌椅茶具統統都沒有,實在酸楚,可即便這樣,如願還是更願意住在這裡,屠陽無法奪其誌,繼而認同了如願的決定,約定好還會帶屠景來看他,沒多久就走了

送走屠陽父子,如願重新背上籮筐,準備上山采些菌子和藥材,菌子為了自己吃食,藥材為安濟坊的病人,安濟坊剛恢複不久,各路藥材都缺,一些病人有藥方而無藥材可抓,如願知道後,好幾次上山采藥托人送下山,漸漸的,安濟坊的藥材供應提上了日程,但他上山采藥的習慣卻沒改變

獨自一人上了山,眼下日頭正好,半刻鐘的功夫,他已經采了大半框,在一處泉水邊稍作歇腳,如願捧起一抔水,解了口渴,環看四周,樹茂葉豐,人跡罕至,他萌生了下水洗個澡的想法

自從身體殘廢後,除在淩震府上那次與自己坦誠相見,他再也沒看過自己的身體,他害怕,他不願接受,即便洗澡都隻能在夜裡摸黑洗,可眼下麵對清澈如眼的泉水,他的內心忽的多出了一份此前不曾有的坦然

水溫還算溫暖,水底也不深,大概也就到他的腰,想到這,如願再三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人之後,這才卸下背簍,脫下外衣整理好放於一旁下了水

身體浸入水中的一瞬間,如願哆嗦了一下,不隻是□□上的冷還是心理上的解脫,他向水中央多走了幾步,仰觀天地之寬,俯看天地皆映在水中

如此寧靜

逐漸適應了水溫後,如願開始清洗自己的身體,缺失的□□,殘廢的身子,一切都不重要了,千帆過儘,他失去了太多,眼下他再也沒有力氣爭辯追求什麼,隻求平靜安穩度過下半生,看書,采藥,治病,救人,他這一生本該這樣度過

“誒,快看,有個女人在洗澡”

瞬息的安寧被打破,如願確定自己沒聽錯,是有人來了,繁亂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如願驚慌失措,猛地將身體埋進水中,奈何水太淺,即便跪著也會露出上半身,如願抱住身子,不敢回頭,隻求那些人能快些離開

“什麼眼睛,這不是個男人嘛”

“哪有男人這麼白這麼細皮嫩肉,你們可看仔細了哈哈哈哈”

“看仔細了,我這看得多仔細啊”

來人有三個,聽聲音不過是束發之年的孩子,但此刻他們非但不離開,還嘻嘻哈哈地來到泉水邊,挽了褲腳或沒挽褲腳接連跳入水中,趟著水來到如願身邊,非要看清他是男是女

“我就說是個男人吧”

“這細皮嫩肉的,怪不得我們能認錯呢”

如願窘迫地弓著身子,捂住下半身不敢動也不回話,三人麵對不說話的如願像是找到了什麼樂子,捏著他的臉逼他說話,如願好歹也是受過武場的訓練,對付幾個孩子的手腳還是綽綽有餘,可剛要動手,左眼遮擋的絹布被身後一個孩子猛地扯掉,左眼露出的一瞬間,前麵兩人不約而同發出驚叫,如願下意識地抬手遮眼,至清直潔的泉水立刻暴露的他身體的秘密,三人看到如願空蕩蕩的下身,立刻戲謔大笑,兩人人拽住他的一邊胳膊,將他強拉硬拽地從泉水裡拖出來

這戲謔的笑聲實在尖銳難聽,如願一瞬間如墜冰窟,過去不堪入目的記憶如驚雷觸地,在他的腦海中掀起一陣暴雨,如願瞪大雙眼看向那三個孩子,恍惚間化作在絳雲宮欺身而上的小廝們,視他如娼如ji,死了命的日夜不停折磨

恍如跌入那不堪的回憶中,僵直的身子毫無反擊之力,那幾個孩子見他不反抗更加興奮,強行要將他拖上岸,如願稍有不從就被三人按進水中,嗆了好大一口,他的身體在泉水中沉浮,意識逐漸消散,日頭升至最高點,陽光正盛,如願無神地看著天,感覺周身都變得飄忽忽

生也罷,死也罷,他這一生,本來就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