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今生,做兄弟,沒來世,再……(1 / 2)

大哥 priest 4608 字 7個月前

魏謙淩晨五點鐘的時候,回家了,順便給家裡人買了早飯。

他的頭發都被露水打濕了一層,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個打算屠城的殺人魔。

宋老太在異地他鄉一覺醒來就看見了這樣一張經典的魔頭臉,險些給嚇出心梗來,大氣也不敢出。

魏謙買了豆漿油條——當然,是彆家做的,他心裡想了好多,七上八下,全無頭緒。

魏謙心裡煩躁地想,如果最後麻子被證明哪也沒去,就在醫院陪他媽,他一定要把那個狗娘養的揍成一包豬頭肉,熟的。

可他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三胖沒能在醫院找到麻子,他們倆想儘了所有的辦法,也沒找到麻子,直到幾天以後,一個語焉不詳、曖昧不明的消息才傳出來——據說麻子死了。

然而他究竟是怎麼死的、因為什麼死的,沒人能說清楚,人多嘴雜王八多亂爬,眾人都是瞎哄哄,誰也說不準。

似乎有人對這事諱莫如深,知情人都被封了口。

流言三千沒一條有用,那種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焦灼就像把人架在了火上烤,可是在魏謙和三胖心裡,他們總覺得麻子不可能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了,他們依然在尋找,但都不約而同地沒有提起樂哥,尤其是魏謙,他對樂哥生出了某種深深的芥蒂和戒備。

麻子媽不止一次問起麻子,魏謙和三胖要隨機應變地編各種瞎話,有時候沒統一口徑,誰說走嘴了,又要費儘心機地圓回來。

魏謙也是人,精力實在有限,他不可避免地忽略了自己的家。

對於宋老太而言,這簡直是天賜良機,宋老太開始著手她在魏謙家後院放火的大業,她每天變著法地和小寶套近乎——這很容易,對孩子來說,成年女性長輩在成長中有無法代替的感情聯係,這種感情在母親、祖母或者外祖母身上都找得到,但再親近的父兄也取代不了。

更何況魏謙雖然疼小寶,卻不是普通人家那種嬌寵的疼法,他惦記在心裡,極少掛在嘴邊,甚至有時候不耐煩了、脾氣上來了,還會凶小丫頭幾句,在宋小寶不長的人生中,從未接觸過長輩女性細致的疼愛和撫慰,倒戈簡直就是時間問題。

是甜言蜜語,每天變著法地給做各種美味的奶奶好,還是每天板著一張債主臉,飯夾生不夾生他根本吃不出來區彆的哥哥好?

自從宋老太來了以後,倆孩子的生活幾乎舒服得有品質可言了。

當然,儘管這樣,宋老太依然收買不了魏之遠。

魏之遠就像一條養不熟的小白眼狼,對宋老太這個突然闖入他們家的“外人”,他儘管想表現得懂事一點,依然忍不住會流露出陣陣的敵意。

宋老太原本想收他做盟友,沒想到此君小小年紀,竟然“腚力”十足,無論怎麼投其所好,他的屁股總是堅定地和他那個臭流氓哥哥坐在一條板凳上。

久而久之,宋老太終究忍不住放棄了這條戰線,她看出來了,這小崽子話少心眼多,屬狗的,吃了就走。

宋老太於是開始專攻宋小寶。

她會時常地用開玩笑、逗孩子玩的口氣問小寶:“你最喜歡誰啊?奶奶好還是哥哥好?”

以此來測試她和平演變大計的進程。

不像傻乎乎的宋小寶,她第一次問出這話時,魏之遠就體察到了這老太婆的險惡用心,他當即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措施——不再和這祖孫倆一桌吃飯了,寧可餓到半夜,等大哥回來,一起隨便吃兩口剩的。

一開始,宋小寶還會模仿他,和他一起等,可沒兩天,這個立場不堅定的小叛徒就在誘人的食物中繳械投降了。

魏之遠早料到有這麼一天,她好吃懶做不是一天兩天了,在這方麵敵軍實在太過強大了,他不是對手。

而且在魏之遠的內心深處,對於宋小寶的叛變,他並沒有太不高興,反而有種隱約的竊喜。

魏之遠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可他就是忍不住。

“沒有宋小寶,以後哥就是他一個人的”這種想法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他,就像一顆在心裡生根發芽的種子,哪怕是用火燒也燒不儘,春風一吹,又再次萌生發芽。

最開始,宋小寶對宋老太那句幼稚的問話笑而不語,或者顧左右而言他,宋老太就知道,她的答案其實是“喜歡哥哥”,慢慢地,她開始鬆了口,改回答說“都喜歡”,宋老太相當誌得意滿,認為自己隻差臨門一腳,終於有一天,宋小寶的回答變成了“誰對我好最喜歡誰”。

宋老太就知道,是時候了。

小半年過去了,入了冬,荷塘上、結出淺淺的冰,魏謙他們終於能確定,麻子死了——這次是當地警方發布的官方消息,稱他們近期打擊了一起販毒走私案,當場抓獲嫌疑人三人,抓捕途中,遭到犯罪嫌疑人負隅頑抗,一人被擊斃。

被擊斃的那個人就是麻子。

在那個秋老虎凶猛的中秋夜之前,有人給了麻子一大筆錢,一把手槍,一部手機和一公斤的海/洛因。

那時候,麻子就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他腦子不怎麼好,可不代表他真的傻得找不著北,他和他的兄弟們其實都不算混□□,也不算走正道,他們隻是夾縫中苟延殘喘的魚蝦,魚蝦生存不易,因此都知道潮水漲落和信風來襲,在這個黑吃黑的圈子裡,底層的人錢來得越容易,也就越危險。

可是那些人把他的家底查清了,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的。

麻子不想拖累他的三哥和謙兒,他們誰也不容易,都是從牙縫裡省出來的錢,給他和他媽,花著那些錢,他常常半夜都睡不著覺。

也許他能厚顏無恥一點,他就不會走上絕路。

中秋夜裡,他在醫院吃完了這輩子吃過的最貴的月餅,就轉身把錢分了三份,兩份還給魏謙和三胖,一份包好了埋在了他家住的小平房門口的槐樹下,算給他媽留下的養老送終錢。

然後他渾渾噩噩地帶著槍和毒品,跟著電話裡的指示走……

臨閉眼,他也不知道是給誰當了替罪羊,也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