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輕一停了步子，轉頭看向顯然是氣憤到極點的媽媽，緩著聲音道，“彆生氣了，媽。”

一抬眼看到了正從各自臥室走出來的繼父和同母異父的弟弟，又涼薄了嗓音，“那我就走了。這裡本來就不是我的家。”

從客廳到握上門把手，媽媽怒極的指責聲源源不斷地傳來。

繼父一邊勸他一邊安慰媽媽。

四歲半的弟弟不知所措地攥著媽媽的衣角。儘管沒人跟他搶，他還是攥得緊緊的。

他還小，會害怕。

虞輕一抬步走到了門外，換完鞋轉身但是沒關門，雲秀正怒目瞪著他。

以門框為界，門內是真正的一家人，門外是虞輕一。

虞輕一很少回家，不是因為學業或工作。

這次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我知道你不容易，媽。”虞輕一不知忍下了什麼，開口時帶著點沙啞，“所以我自成年後就再沒問你要過錢了。”

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張卡放在門後的物品架上，“這是我這四年來攢的，有四十二萬。正經工作。沒有密碼。”

“你……”

雲秀還沒開口便被虞輕一打斷了：“你以前不愛我，你隻愛成績，愛麵子，愛獎學金，我手臂上從淺淡的皮外傷到猙獰的刀口你從來都看不到。你現在也不愛我，你隻愛弟弟，你嫌棄我這個沒教好的失敗品。”

“這些我都知道。不管你真正是怎樣想的，總之你表現出來的從來都是這樣。”

“不過沒關係。我不在意了，就當這些錢買斷我們從前的種種，行嗎？”

“父母的養育之恩你怎麼能……”

“我怎麼不能。”

“媽，有人愛我了，你彆去找我讓我們擔驚受怕了好嗎，我想要我的私人空間。我不想再屬於你了。”

後麵屋裡人說的話虞輕一沒有再聽，他說完就關上了門。

兩個世界徹底隔絕開來。

虞輕一整個人像卸了力般踉踉蹌蹌跑到了樓梯間，然後蹲下，整個人縮成一團。

也不知過了多久，虞輕一感覺自己必須得回去了。

回他和江盛年的家。

渾渾噩噩走下了六層樓，走出小區。

然後虞輕一看到江盛年在馬路對麵的奶茶店前拿著兩支冰激淩，笑臉吟吟地朝他輕輕晃了晃。

虞輕一邁步過去。

有人在焦急地喊些什麼。聽不清。

等到整個人都騰空起來，虞輕一終於清楚了。

那人在喊，小心。

虞輕一隻來得及抬眼看到摔落在地上的冰激淩，就沉入黑暗中失去了意識。

-

然後虞輕一就醒了。

醒在晉北一中五號宿舍樓501室空調直吹的那張床上，醒在叮叮鈴鈴的鬨鐘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