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搖頭輕哂了一下,同時叩響了門。
隔著一扇深棕大門,屋內很快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來人推開了門。
——是小林鬱。
少女今天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連帽衛衣,衛衣對她來說有些寬大了,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顯得她整個人像是某種一隻手就能輕易提溜起的無害小動物的幼崽。
她顯然是沒想到他會登門,圓圓的杏眼驚訝地睜大了些許,前兩天沾滿塵土的臉蛋也洗得乾乾淨淨,露出了一張娟秀麵龐。
有點可愛。
夏油傑單手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兩下:“老師讓我上來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
她眨了眨眼,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一邊匆忙說著“沒關係,馬上就整理好了”,一邊彎腰打開鞋箱,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她翻出了一雙還沒拆開塑料包裝的新拖鞋。
是那種女孩子會喜歡的卡通拖鞋,毛絨絨軟乎乎的,鞋麵上印著一隻笑得一肚子壞水的狐狸。
他下意識看向了少女趿拉著的拖鞋鞋麵。
很明顯,是同款,隻不過她腳上印著的是一隻耷拉著長長耳朵的兔子。
“這是備用拖鞋,你用吧。”小林鬱說。
適用於女孩子的尺碼卻不適用於他,穿著肥大的燈籠褲、套著墨黑的學生製服、腳跟塞不進去半露在外麵的夏油傑趿拉著毛乎乎的卡通拖鞋,怎麼看怎麼有些不協調的詭異滑稽感。
可是實在沒彆的拖鞋了。
小林鬱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從冰箱中翻出來一瓶礦泉水,遞給了夏油傑。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我馬上就好,你先在客廳坐一會兒吧。”
夏油傑依言坐了下來。
她重新進了臥室,夏油傑不好去看女孩睡覺的地方,於是微斂眉眼,打量起了客廳與隔著透明玻璃門的廚房。
屋子不大,收拾得十分乾淨。碗筷整齊地疊放在廚房靠門一側的台麵上,客廳桌子鋪了一層印有紅色格子條紋的桌布,布料上已經有了老舊的痕跡,看得出用了很久,卻沒什麼油汙。
整潔、規整,與悟的宿舍完全不一樣。
細微的灰塵被晨光映得微微發亮,在半空似有若無地漂浮。
充滿生活氣息的一間屋子。
夏油傑一隻手把玩著冰涼的礦泉水瓶,不知不覺間目光漸漸聚集到了女孩忙碌的背影上。
女孩墨藍色的牛仔褲挽起了褲管,露出一小截細膩光潔的皮膚,在晨曦下白得像在發光。
夏油傑視線微微一滯。
她收拾的動作利落而乾淨,一看就是習慣了乾活的人。夏油傑看到她伸手攬過一隻足有她半人高的兔子玩偶,然後折疊起來,珍而重之地放進了行李箱。
……她好像很喜歡兔子?
夏油傑想著,而女孩已經半跪著拿膝蓋壓住行李箱強行拉上了拉鏈,隨即舒了口氣,抬起了那張秀氣的臉蛋。
視線相撞。
夏油傑這才驚覺,自己已經無意識間對著她看了許久。
他略微有些狼狽地移開目光,掩飾性地擰開水瓶瓶蓋,往自己嘴裡灌了一口冰水。
剛從冰箱拿出來的水還含著濃濃的冷意,喉結滾動間,冰水靜靜滑過咽喉,緩解了幾分莫名騰升的燥意。
他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客廳櫥櫃上擺放著的黑白遺照,忽地頓住。
少年微微斂起秀致眉眼。
小林鬱拖著兩個大行李箱走了出來。
夏油傑回過神,重新擰上瓶蓋,聽見自己出口的嗓音含著些許濕潤的水汽:“都整理好了嗎?”
她點了點頭。
於是夏油傑也跟著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想要從她手裡接過行李箱。
——隻拿到了一個。
他頓了頓,低頭,詢問性地看向了她。
小林鬱擺了擺手,笑道:“沒事啦,還有一個我自己就能提,小菜一碟。”
畢竟,她曾經是大學入學時靠自己的力量把兩個行李箱提上五層的女人。
區區一個行李箱,完全不在話下。
更何況,她現在的力量是E級,比之前的F+還要上了一個層次。
小林鬱滿懷自信地想著。為了展示自己紮實的力量,她握住行李箱的欄杆,順勢往上一提——
倏然,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幾乎快忘了,之前與三級咒靈的交戰中,她曾被這玩意兒的觸手狠抽了一記腰。
雖然從前兩天開始一直在隱隱作疼,但因為有疼痛減免的關係,並不是處在不能忍受的範圍之內,傷痕看上去也不是特彆重,她按時給自己仔細上了點藥後便沒再多管。
直至現在做了一個大動作。
比之前要尖銳上一倍的鈍痛登時從腰間腫脹的皮肉那傳來。
小林鬱不禁伸手扶住了腰。
此情此景,有些尷尬。
明明就在前幾秒還誇下了海口。
她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紅了臉,同時心虛地彎起了那雙圓圓的翠綠杏眼。
“那個……前兩天跟咒靈交戰的時候,我不小心受了點傷,到現在還沒好,所以……”
她雙手合十,朝黑發少年真摯地搖了搖,“能麻煩你,跟我一起提一下另一個行李箱嗎?你放心,我隻要借一點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