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定稿) 也知道她所有的無可奈何……(2 / 2)

滄海九重約 一度君華 4646 字 9個月前

九溟望定他,微笑道:“原來是金流少君。禦前獻藝乃是大事,理當謹小慎微,早作準備的。否則,豈非對陛下不敬?”

“你!”金流被堵了個啞口無言。法座之上,凝華上神已經沉聲道:“金流,陛下禦前,豈容你放肆!”

金流見狀,隻得下跪請罪:“小神口無遮攔,請陛下恕罪。”

少倉帝上身微仰,靠在雕刻繁複的王座上,好半天才道:“知罪就好。”

九溟隻得向他一拜,繼續道:“小神在人間時,常於海邊奏琴。今日請陛下允許我禦前獻醜,彈奏一曲。”

周圍諸神目光微妙——五部神族,壽數漫長。誰還不會些音律,以陶冶情操?她要禦前奏琴,這可就有些自取其辱了。

當然,想是這般想,卻也沒人出言提醒。

——畢竟她的尊長,恒淵靈尊隕落,浮月神君被囚。六道邊獄……也根本無人前來。四部神族,誰會為她說話呢?

屠疑真君準備了琴台,九溟抱琴落座。她當了多年花瓶,自有無數曲譜傳世。有些是她自己所作,有些是花了點錢,找人捉刀代筆。但無論如何,她拿得出手的曲子可就多了。

她麵帶微笑,指尖輕拭琴弦,奏響琴曲。琴音空靈浩渺、宛如仙音。

美人端坐撫琴,冰藍裙裾層疊鋪展,金絲細繡、鱗光深深淺淺,如同碧海撒金。台上古琴色若焦岩,其聲可裂金石、可溫風雪。

王座之側,太古神儀安坐聽琴,突然,它背後的鳳凰光影脫體而出,化作一隻巴掌大的小鳳凰站在他肩頭。

彩色的小鳳凰獸目一紅,似乎也正聽琴。片刻後,它腥紅的獸目光芒一閃,突然用刻板機械的聲音道:“發現絕品琴譜,正在收錄……琴譜已收錄。”

諸神向他看去,他卻又再無其他反應。

等到曲終,諸神挑不出什麼錯,卻也稱不上驚豔。在座諸神,精通音律者比比皆是。美貌者也如過江之鯽。琴聲再美,也是天外有天。美人再豔,也難稱絕。

是以,眾神隻是略略點頭。

九溟目光低垂,容色楚楚。她說:“諸位前輩,九溟此曲名《無恙》。取各自安好,不必掛懷之意。曲成於一千年前。彼時凡間舊朝傾覆,百姓城破家亡,又遇疫病。有百姓投幼童入海祭吾,祈求神明庇護。我歸還無門,隻好將此童養到十六歲。十六歲後,他辭海而去,誓要重整河山、安定黎民。後來,他功成之際,前來祭海,旌旗獵獵、華蓋千乘。河山已複,故人重回。吾遂作此曲相贈,望黎民安好,蒼生無恙。”

……不是!還帶講故事是吧?

諸神哪怕再自恃身份,聽她這一通話,無論如何也隻能稱讚一聲。於是一時之間,“妙音”“佳曲”“少神慈悲”各種評價不絕於耳。

最後,九溟獲得了賞賜。

……這簡直跟她的“神族第一美人”一樣荒謬。但畢竟大家在天為神,誰能不把天下蒼生高高舉起呢?她這一番道德綁架,諸神當真是欲言又止,無話可說。

九溟回到席間,旁邊金流冷哼一聲,罵了句:“厚顏無恥。”

這簡簡單單一句話,自然是毫無傷害。九溟流落人間兩千年,豈會把幾句冷言冷語聽在耳中?她毫不在意地打開少倉帝的封賞寶盒,查看自己新得的封賞。

旁邊,滄歌突然說:“跪下。”

“什麼?”九溟一臉狐疑——不是,你憑什麼讓我跪下?

她轉頭一看,卻見滄歌已經站起身來,卻並非麵對她。滄歌站在金流麵前,神情鄭重地道:“跪下。”

“帝子,我……”金流還要再說什麼,但見滄歌神情,隻能滿心埋怨地雙膝跪地。

滄歌盯著他,道:“你身而為神,自當心懷萬靈。少神掛愛蒼生,你不該出言無狀,挖苦諷刺。”

金流咬緊牙關,半天道:“帝子教訓得是。”

滄歌道:“你既不願安心吃飯,就跪到罷宴之後,自行離開。”

遠處,法座之上,凝華上神顯然看見了這裡的狀況。但她並未出言阻止。金流心中不服,卻也不敢違逆,隻得低聲道:“是。”

九溟皺眉,也懶得看二人這一出好戲。滄歌訓過金流,這才回身向她道:“少神慈善仁愛,請受滄歌一禮。”

話落,她拱手向九溟一拜。

“族姐過謙了。”九溟恭敬回禮,心中卻是警惕——這賤人城府頗深,也不會安什麼好心。

及至宴罷,九溟捧了賞賜出來。剛走沒幾步,身後忽有狂風臨近。九溟警覺回頭,卻見金流快步跟來。他湊近九溟,滿麵銜恨。

周圍仙侍來往,九溟量他也不敢怎樣,並不後退。

金流湊近九溟,半晌卻是收起恨意,微笑著問:“鯊王右臂好些了嗎?”

在一刹那間,九溟心中的仇恨湧到極致。她目光銳利刀箭,雙手緊緊握拳,指甲直刺掌心。

——一千五百年前,金流垂涎她美貌,調戲侮辱她。她回到海族,心中憤恨,向鯊王提起事。鯊王盛怒之下,趕到淮河水府,向淮河府君討還公道。

淮河府君拒不承認,反而嘲諷九溟自甘下賤、浪蕩無恥。鯊王震怒之下與之交手,被其斬斷一臂。

金流將九溟的恨意看在眼裡,這才冷笑著離開。

九溟回身,盯著他遠去的背影。他故意走得很慢,似乎知道九溟所有的不甘。

……也知道,她所有的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