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艙裡十分寂靜,因為沒有點燈,顯得異常的黑暗,隻有皎皎月色映自水麵的波譎鱗光,才仿佛有些生機,泛動的光蛇,又似含蓄著無限的神秘,點點滴滴地啟發著人的靈性。
烏代默默無聲地倚身在一張藤椅上,儘量地把身心鬆弛,本意隻是想練習一下吐納功夫,靜坐片刻,卻內心嘈雜,無法靜下心來。
起身去了船頭,一片大江景色映入眼前,雖係夜晚,但當空秋月皓如銀盤,流光似霜,渲染得大江內外更見俏麗,江水拍岸處另具肅殺。
她思索著船艙內昏迷男子的身份,還有後艙那位公子究竟是用什麼手法殺的人?她留的那句話又是何意?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後艙,就在她前行到快要接近對方艙門前兩丈左右的距離,那間邊艙立刻現出一片燈光。
烏代頓時站住了腳步。
“夜深露重,和安公主何來如此雅興,小心受了風寒,還是下去休息吧。”
話聲傳自艙內,聲音不大,卻是每個字都聽進了烏代耳內,她行走江湖,從來用的都是“烏代”二字,並未表明過自己公主的身份,這人是怎麼知道的?
“公子太客氣了,承蒙先生相助,特來請教,麵謝大恩”
話聲方落,隻聽見“吱呀”一聲,兩扇艙門無風自開。
透過敞開的門扉,對方艙房內一切擺設,包括主人,那個教書先生在內,一目了然。一幾、一燈、一椅,另有一張書案,案上置有文房四寶,那個人,披著一頭散發,背案半倚而坐,拖著半截長軀,遠遠地向著自己這邊注視著,長長的藍色緞質長衣,竟連他的一雙足踝也幾乎掩了。
烏代倒不曾想到對方如此乾脆,倒使她本來心存的一番顧慮,誠為多餘了。
然而,這位雍容華貴的俏麗公主,自有她風華氣質,眼看著這番異於常人的情景,她卻絲毫也不顯得意外慌張,唇角輕輕牽起一絲微笑。
“公主深夜造訪,想必有非常之事了。”
“先生所留“移掉向東,尚有可為”恕我愚笨,特來請教”烏代注視著對方,眼神熱切,其實她更想問艙內那兩人究竟是死於何法!
“不過是在下一點兒愚見,公主不必在意”
烏代眉頭微微一顰:“我倒不認為先生會是回留無用東西之人?”
黑暗中,對方眨了一下眼睛道:“你很聰明,公主,在我此行之前,已久仰和安公主的大名,人皆說,公主冰雪聰明,超凡脫俗。”
“額……”她倒不認為對方是在誇讚自己,她在京中哪有什麼好名聲!提起和安公主這個名字,人人皆敬而遠之!隻能尷尬的笑道:“謬讚謬讚,先生喚我烏代就好,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徐”
“額……徐先生就徐先生吧!”烏代道:“還請先生解惑”
對方不願以真麵示人,她也不能勉強。
徐先生緩緩地道:“再漂泊幾日,公主艙內那人怕是無力回天,這是清心丹給他服下去。”說著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白瓷瓶子遞了過來。
徐先生又說:“一日一丸,放在舌下,自會溶解流入腹內,再送些熱茶,就無妨了。”
“多謝先生”烏代情不自禁地挑了一下細細蛾眉。
徐先生道:“公主不必客氣,這些藥隻能治病,卻未必能救命,”他頓了頓說:“想必公主也清楚,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隻怕公主也隻能護他一時!”
烏代妙目微轉,注視著對方:“先生的意思是?”
徐先生微微一笑:“聽聞朝廷派了欽差在兩江之地代天巡狩,公主若是把人交給欽差大人,或許能保他一命!”
“交給欽差大臣?莫不是他犯了什麼事兒吧?”這不符合邏輯啊,他要是犯事兒交給欽差那是死路一條:“難道是他知道什麼秘密?所以那些人才要殺他滅口!”
原來如此!
“想想最近的兩江五州的賑災銀,難道公主真的認為一個小小知州有膽子貪墨百萬兩賑災銀?”
烏代一怔:“先生說的極是,這麼一大筆銀子,上下經手的官員無數,最後就隻處置了一個知州草草了結,這肯定他們推出來的替罪羊!沒想到...……”
她的話未說完便被徐先生一陣咳嗽聲打斷,她關切的問:“先生這是怎麼了?”
徐先生搖搖頭,含著微微的苦笑:“老毛病了!”
烏代皺了一下眉:“很要緊麼?”
徐先生輕輕顰著眉,想是這種病早就開始折磨他了,以至於當痛苦來襲時,他都習慣地皺起了眉頭,而致使他雙眉之間留下了淺淺的一道痕路。
“沒有關係!”他淩人的目光遲緩地投向對方:“公主,天不早了,你去吧!”
烏代點點頭回身步出。
然而,當她幾乎已將要步出門外的一霎,卻又轉回過來,一徑地來到了徐先生身邊,後者頓時一驚:“你?”
“放心!”烏代用微笑鬆弛對方的疑惑:“我隻是放不下你。”
徐先生倏地剔起了眉毛:“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任何人……”
“是麼?”烏代偏過頭來,似笑又嗔地斜視著他:“你未免太倔強了,這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