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布魯斯·韋恩在決定成為蝙蝠俠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未來會是怎樣的結局。
每一個在哥譚死去的無辜者都會變成他洗不清的罪孽，而每一個被他救下的人都在提醒著他，父母被槍殺那晚他的無能為力。
他將孤身一人，與黑夜和恐懼相伴，在打擊犯罪的道路上日複一日、遍體鱗傷，直到如影隨形的死亡帶給他永恒的解脫。
縱使一路背負巨石、縱使要眼睜睜看著巨石再次滾落山崖，他仍舊甘願成為哥譚的西西弗斯。
26
“所以您的意思是，收養迪克少爺這件事耽誤您倒掛在蝙蝠洞裡，假裝自己從來都是單乾的，並沒有連起床都要自己年邁的管家叫個四五遍？”
優雅的英腔在陰陽怪氣的領域同樣無出其右，阿爾弗雷德放下剛烤好的餅乾盤，見布魯斯伸手要拿，又把盤子往旁邊推遠了些。
“您可憐的老管家在您把迪克少爺帶回家的第一天就按照您的吩咐辦好了收養手續，現在再反悔，您恐怕要先把自己以棄養的罪名關進黑門監獄了。”
27
布魯斯：“……”
年輕的蝙蝠俠還沒有熟練掌握無視自家管家辛辣諷刺的能力，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好一會兒，抿著嘴唇解釋：“我不是出爾反爾，隻是蝙蝠俠的身份對於迪克這個孩子而言太過危險了。”
儘管有很認真地經營自己的花花公子形象，甚至故意鬨出些桃色新聞來掩蓋自己受傷或失蹤背後的真相，但世上的聰明人太多了，難免會有誰發現自己的身份，到那時，迪克這個手無寸鐵的孩子，要怎麼抵擋來自哥譚最陰暗之處的惡意？
阿爾弗雷德：“我是不是該感恩戴德，您覺得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打架，沒把我也一同趕出家門？”
布魯斯無奈：“阿福，我不是那個意思。”
28
布魯斯的確是那個意思。
當晚夜巡時，他甚至已經在腦海中規劃好了要把迪克送去的地方，那是他蹲點審查半個多月、確認過身家清白履曆滿分的人家，直到他走到東區，一眼看到某個被劫匪盯上的狼狽小孩。
“哎呀，誰能想到，”阿福的聲音從通訊那邊傳來，依舊夾槍帶棒，顯然還沒消氣，“看來老爺您說得對，被您收養的確有危險，畢竟壞習慣是會互相學習的。”
蝙蝠俠狀態下，布魯斯顯然要比之前冷硬太多，此時也沒吭聲，披風一展，粗暴地將那群劫匪揍了一頓，轉頭看向迪克，變聲器下的音色喑啞可怖：“為什麼在這裡？”
聽說過蝙蝠俠的故事，迪克完全沒害怕，聞言挺起胸脯，明明頭發和衣服都亂糟糟的、臉上還有淤青和傷痕，依舊很大聲地喊：“我要找到殺死我父母的凶手！我要報仇！”
蝙蝠俠沒說話。
表麵上，他隻是簡單地看了迪克一眼，問清他的住址，就拎著小孩的胳膊送回到韋恩莊園門口，然而他心中想了很多，想到父母死亡時自己的恐懼和憤怒，想到如果今天自己沒有及時出現在東街、迪克會遭遇什麼。
迪克拽住他的披風，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蝙蝠俠的思緒：“蝙蝠俠？打個商量，你能把我送到那邊的窗口嗎？彆驚動其他人，我養父膽子小，看不得這些的。”
布魯斯·膽子小·蝙蝠俠：“……”
或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長，讓迪克誤以為他在鄙夷布魯斯這種柔弱可欺的性格，氣鼓鼓地為自家養父抱不平：“你彆小看我養父，他私底下為哥譚做了很多事，很厲害的，我就非常崇拜他！就算布魯斯腦袋不聰明、有點花心、不愛喝牛奶——”
在耳麥另一邊的阿福說出任何讚同之前，蝙蝠俠動作很快地把小孩拎到窗口，順便幫他開了窗，離開之前，他告訴迪克：“不要再去東街。你父母的事情，我會去查。”
29
“所以您不準備用棄養的方式傷透那個孩子的心了？”
阿福把沏好的咖啡端到布魯斯手邊。
專心致誌地看著電腦屏幕上飛速運轉的數據流，布魯斯喝了口咖啡，在心底感謝阿福沒有再提一遍迪克對自己的諸多形容詞。
“失去父母的憤怒，我也體會過，”最後他這樣說，“迪克需要正確的引導。”
他決意更妥善地隱藏好自己的秘密身份。他當然不希望迪克殺人，但他同樣不希望迪克像自己這樣，走上一條拯救他人的不歸路。
這時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阿福的感受，當他全身心地愛護和關懷一個人，甚至不會希望他有多大的成就，隻願用自己能付出的一切換他平安喜樂的一生。
30
於是布魯斯選擇了用自己的日常身份去開解迪克心中的憤懣，蝙蝠俠也在不懈的努力後找到了殺死格雷森夫婦的真凶，托付給戈登將他扭送法庭。
肉眼可見的，迪克一天天變得更加開朗起來，不再沉浸於報仇，甚至不再喜歡舞槍弄棒，每天到了時間就乖乖睡覺，在校成績優秀得連跳兩級，最後前往布魯德海文，成了一名優秀的正義警員。
31
布魯斯·韋恩覺得自己棒極了。
事實上，除了維持花花公子的人設和假麵外，這是他第一次通過布魯西甜心這個身份獲得這樣純粹的喜悅和成就感。
這也是他遇到撬蝙蝠車輪胎的傑森後，第一時間換回布魯斯裝扮並趕往現場忽悠孩子的原因。
而傑森，固然出身犯罪巷，心思敏感又口是心非，但在布魯西甜心麵前，他實在是個再乖巧不過的好孩子了。
32
相比較活潑又話癆的迪克，在犯罪巷摸爬滾打多年的傑森更加敏銳細膩，為此，布魯斯在保護自己秘密身份的方麵做出了很大努力。
或許過於努力了，以至於那段時間的布魯西甜心不隻是人傻錢多速來，更像是個沒有腦子的漂亮廢物，喝杯牛奶都能燙到嘴巴然後眼淚汪汪地叫阿福。
這也讓剛到韋恩大宅時小心謹慎、總覺得自己是迪克代餐的傑森很快放下警惕心，連帶著對自我的否定和不安全感都消失殆儘——他要是想的話，完全可以把闊佬騙得團團轉，說不定把韋恩大宅送給自己還要幫自己數錢的，這有什麼可擔心的？
擁有了歸屬感之後，年幼的傑森又開始擔憂起布魯斯的安全。畢竟布魯斯實在太過善良，彆人說什麼他都會信，這樣天真還坐擁億萬家財，萬一被人盯上怎麼辦？
或許布魯斯沒經曆過哥譚的陰暗麵，但從犯罪巷爬出來的傑森，對人性的貪婪和欲望有著深刻的了解。
他越想越覺得可怕，晚上睡不著，跑去敲布魯斯的門：“dad，你在嗎？”
沒人應聲，阿福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步伐略顯匆忙，像是剛從很遠的地方跑回二樓：“傑森少爺？布魯斯老爺今晚有個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