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在夏季的煙霧
夏季的風總是混著熱氣,若非站在陰涼處,是絕對體會不到涼意的。雪梨揚起手臂,用袖子拭掉臉上的汗。此時的她正和爺爺一起站在樹陰下乘涼,麵前是一大一小的兩頭牛。
爺爺手指上夾著煙屁股,隨著他呼氣,嘴巴和鼻孔裡躥出三道煙,煙霧順著風向刮到靠在樹乾上的雪梨的臉上。雪梨抬手扇掉臉前的煙,換了個位置,說:“爺爺,到中午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雪梨惦記著電視裡的動畫片兒,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催爺爺回家。爺爺抬起黑黃的臉,眯眼看了會兒天色,他把煙頭懟在地上,邊起身邊說:“走走走,回家!”雪梨撿起地上的竹枝,一蹦一跳地跟在爺爺後麵趕牛。
吃完午飯,爺爺沒有著急睡午覺,而是趴在躺椅上,叫雪梨幫他撓癢癢。雪梨不明白爺爺的後背為什麼會癢,大白天的也沒有蚊子叮。
天上隻飄著幾朵零散的雲,水泥地上蒸著熱氣。爺爺露出黢黑的上半身,麵前的風扇把他的頭發吹得往後倒。雪梨拿著磨損了一半的刷子給他撓癢,她沒有指甲,撓不動爺爺粗糙的皮膚,於是爺爺想到了這麼個辦法。電視機上還放著動畫片,雪梨一邊看電視一邊給爺爺撓癢。
“哎喲,你輕點行不行?”爺爺扭動上半身抱怨道。雪梨將釘在電視屏幕上的眼神收回:“你不是嫌我力氣不夠大麼?”雖然她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放輕了力道。爺爺登時舒展了眉眼,懶洋洋地說:“這個力氣剛剛好。”雪梨一邊小心翼翼地刷著他的後背,一邊想爺爺到底是不是皮糙肉厚。
到了傍晚,雪梨提著棍子把早上放出去的雞鴨趕回後院。奈何總有那麼一兩隻不聽她使喚,棍子往右,它們就往左跑;棍子往左,它們就往右跑,氣得雪梨上躥下跳。這群畜牲見主人發怒了,於是一哄而散。雪梨想要上去追,卻看到黑眉倒豎、怒目圓睜的爺爺大踏步走過來,她定住雙腿不敢動。爺爺嘴上還叼著煙,他奪過雪梨手上的棍子,朝她腿上招呼,嘴裡還零碎地跳出幾句罵人的話。雪梨腿上挨了棍子,火辣辣地疼,但是她忍住沒有哭。
雪梨挨了打和罵,她心裡委屈不肯吃晚飯。爺爺抻著她到桌子邊上,她也不願意吃。爺爺彆無他法,隻好往雪梨口袋裡塞錢,讓她買點零食墊墊肚子。雪梨兜著錢跑回被窩裡抹眼淚,她心裡委屈,但是她原諒了爺爺。
又過了幾天,村裡有人辦葬禮。雪梨跟彆的小孩兒坐在桌邊,她本不打算下桌盛飯,畢竟隻吃桌上的菜也能填飽肚子。雪梨站起來夾菜的時候,爺爺把一碗飯遞給她,沒等她開口拒絕,爺爺就被彆人招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