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暖人,淅淅瀝瀝的雨點勾不回冬日的嚴寒。再冷的城市,雪也將融了。
M市的警局此時正忙的不可開交,一夥被追捕了十幾年的地下組織中的線人落入法網。被捕的雖然隻是其中一環,卻給警方指出了深入調查的方向。
……
許之文蹲在一個會議室的角落,極力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玻璃窗外人來人往,起初還時不時有人過來詢問他的情況,後來都知道了他“不會說話”,於是便不再有人來了。隻在窗外見著時發出幾聲歎息,再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支隊長早早便通知了這孩子的家屬,自從DNA匹配成功,他心裡那絲絲不安也算放下了。
許之文是從那群人販子手裡救出來的,失蹤了七年的人,如今才算是找到了,母親早已身亡,父親正在趕來的路上。
縱使王隊長見慣了各種各樣的人,也不免對眼前這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心生憐憫,剛找到這人時,他渾身上下都是觸人心魄的淤青,衣服破破爛爛,堪堪遮住了身體。很難想象他這七年是怎樣過的……
正想著,警局的門再一次被推開——這男孩的父親來了。
來人一身暗灰色的西裝,紐扣沒扣,臉上還有點點胡茬,麵色帶著宿夜未眠的疲倦,眼底卻含著藏不住的光亮。
男人沒注意到縮在桌子角落的男孩,先是將目光投向了王隊:“您就是王隊長吧,非常感謝你們能找到我的孩子,真的……真的非常感謝……王隊,小文……我孩子現在在哪呢?”
男人眼中似乎還含著淚,嘴唇止不住地顫抖。
能進警局內廳自然不必再確認身份,眼前這位便是許之文的父親——許成。
王隊沒說多的話,走到許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許之文的方向。
許成順著王隊的目光尋過去,這才發現了角落裡蹲著許之文。他幾乎是踉蹌著跑過去,半跪在許之文跟前,雙手虛掩在眼前瘦小的肩膀旁,指尖仿佛都在顫抖……這是他找了七年的孩子啊!
“小……文”男人的低沉的聲音此時溫柔到了極致。
許之文終於抬起了埋在膝蓋上的頭,聽著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很久之前想象到這樣的場景,他無疑會緊緊抱住這個唯一的親人,將所有經曆的苦難全然吐出。
可如今真到了這一刻,更多的卻是茫然,預想的眼淚沒有掉下來。記憶中高聳巍峨如泰山的父親的身影,現實中卻遠沒有那樣無堅不摧。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許之文手掌,一點點地融化他心底的芥蒂,融化那冰冷厚重的心牆。
……
許成帶許之文回了家,熟悉的大門,樓梯,沙發,床……許之文一路上都沒開口,到了家裡也依舊沉默著。
許成將方才失態全然藏進心底,這位四十幾歲的商業精英,回到了往日沉著冷靜的模樣,卻也透露著滿滿的溫柔。
陪著許之文洗漱完,帶他回到房間。當許之文再次用那茫然無神的眼神望向他時,許成將心底所有想問的話全部咽回到肚子裡。就如王隊說的,他得給小文找個心理醫生。
“小文,你今天也累了,早點睡吧,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門沒關,你可以直接進來找我。好了,早點睡吧。”平時乾練的語言此時倒變得囉嗦。許成在許之文房間外徘徊了很久,最終一步三望地走了。
房間裡隻剩下了許之文一個人,聽著腳步聲遠去,他反鎖上房間門,飛速關了燈,走到窗戶邊:
“許木。”
他不是啞巴,他能說話。
少年的嗓音清晰且乾淨,但這不知叫誰的呼喚卻石沉大海。許之文倒也不覺失落,像是早已習慣,他在書桌裡翻翻找找,摸出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在上麵開始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