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我被馮純奪命電話從被子裡揪起,睡眼惺忪地邊洗漱邊視頻聽他講開機禮儀和忌諱。
沒錯,我進組五天後的今天,終於要開機了。
迷迷瞪瞪洗漱完,我瞅著頭發亂七八糟同樣打著哈欠考我“複述開機儀式流程?”的馮純一籌莫展。
“放供品,上香,製片人講話,揭幕,合影,下午開機……”
視頻突然哢嚓掛了。
6點鐘,睡也是睡不成了。
我把身邊那套最貴的正裝翻出來等著開機儀式穿,洗了一根胡蘿卜嘎嘣嘎嘣當早餐,看著標記滿滿的劇本思考人生。
叮——
手機提示音響起,我打開看,馮純把今日安排發給我:
上午開機儀式,下午開拍,晚上雜誌采訪。
不慌,台詞已經背會了。
我剛想放下手機,突然發現自己被拉進一個群。
我,馮純,另外那個人是誰?
我迷惑地點開第三人頭像,不在我微信好友裡,我也不認得啊。
接著群人數迷一般地變到6。
?我們公司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人了?我都還不認識?
馮純:認識一下吧
原來是星星啊:沈星旭yo
Happylife:雲翔
豆子豆子豆:這裡是顧飛
Black:藺倫
我私信馮純:“這兩天去哪了?家也不回,還領回來野孩子叫我養啊?養也行,但是咱們哪來的錢啊?”
“說來話長,我把孩子們安頓完,晚上就到,跟你商量一下他們的事。”
“……真是孩子?”
“這是一個地下視覺係樂隊,都屁大點高中生。”
“……早點回來,我們得談談人談談性談談人性。”
馮純發了一個OK emoji,對話結束。
十點半,開機儀式,每人手裡一根巨粗無比的香,我聽完導演助理安頓上香順序,百無聊賴地在場地周圍溜達候場。
然後就吃了個瓜。
角落裡製片人試圖把香塞在每天都在換裝的奇跡嶽梧手裡,嶽梧十動然拒,不肯張手。
第一回合,製片人被k.o.
製片人深情款款走上前一步兩步,試圖硬塞,嶽梧退後躲避,倆人玩起了捉迷藏。
第二回合,製片人被k.o.
嶽梧最終不情不願地拿到香,眉毛高挑得快要越過發際線。
畢竟在國外長大,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本土意義不明儀式也是文化衝擊的一種吧。
but,嶽梧此時的五官分布,像極了眉有辦法.jpg
一旁吃瓜的我笑出聲。
嶽梧視線瞬間越過人群抓到我,我揮揮手裡的香,扛著它就跑路。
十一點整,開機儀式正式啟動,主持人把握節奏,我在女主之後上香。
儀式感大概還是有必要的。
當一眾人圍著你,你注視著手裡香,香案上的供品煞有其事的時候,還真有點想許願的念頭。
希望我能拍出及格線以上水準的作品。
希望我這次不會再辜負那些喜歡我的人。
希望製作成功。
許完願,我恭恭敬敬地把香擺上。
主創上香結束,製片人發言,攝影機揭幕,大家合影。
……接著時間飛快地不見了。
不事到臨頭,不會明白“實景拍攝,現場收音”這幾個字的分量。
我穿著麻製戲服,褲子膝蓋破大洞,腳踩破布鞋,頭發撒土,臉上擦灰,像歌裡唱的那樣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呆呆地佇立在民國街道口。
手裡提著的活雞活鴨吱哇亂叫,此起彼伏,好不熱鬨。
第一場第一集第一幕,發了工資的狗蛋從市場出來跟熟人打招呼,得知翠花去藥鋪抓藥的消息,跑去找翠花一起回家。
——劇本是這麼安排的,實際上我跑出鏡頭就可以。
燈光錄音攝影機把我團團包圍,場務和後勤形色匆匆,群演愜意地坐在路邊磕瓜子。
而我,肚子嘰裡咕嚕,發出欲求不滿的□□,為狗蛋的衰樣增添一分真實感。
手還時不時被撲騰的雞鴨拽一下。
心裡苦。
我站在指定位置將近半小時,嶽梧跟甄恬交頭接耳談著什麼,攝影頻頻點頭。
許久不見開拍提示。
左手嘰嘰嘰,右手嘎嘎嘎。
我神遊天外想中午能不能順手把這倆偷偷帶回去燉掉。
甄恬站起身,喇叭吸引全場關注:“今天試拍,由於我們現場收音,各部門注意配合。”
“好。”
場內所有人齊聲回答。當中也包括一臉茫然的我。
場務喊話:“各部門注意——《青春戰記》,第一集第一場,action。”
當了二十二年觀眾,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我覺得,拍戲這事應該很簡單,就好比麵前一道數學題,根據提示信息分慢慢分解就是。
具體細化到試拍這一段就是:
動作上,從街裡溜達出來,碰到“熟人”,談翠花,走出鏡頭。
情感上,從買東西的愜意自在,到聽到消息的懵,再到因為在意產生的焦急。
表情呢,要表現出十幾歲小夥子藏不住事的特征,但也不能過火。
我振作精神,進入角色。
街道口,一個流裡流氣的小夥子提著雞鴨散漫地走。
路人:“誒?這不是狗蛋嗎?”
狗蛋(嬉皮笑臉):“張大爺您早咯!”
路人:“這是撿到錢還是怎麼著,買了東西孝順爹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