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疼哭了呢？”

馮純帶著護士進來，後者在我不知紮了多少針的手臂上打止痛。

“就是很痛啊。還不給我擦擦。”我笑著說。

電話響起，馮純手忙腳亂給我擦著，一邊接電話一邊應付那頭，一連串嗯嗯嗯是是是之後，馮純忽然捂住話筒：“你爸媽，接視頻嗎？”

“……接個屁，我都躺兩天了也沒跑來看我，是掏不起機票錢嗎就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現在身價很貴，想見我，之後電視上見吧。”

“嗬，還飄上了。”馮

純齜牙吐槽，然後出去接電話了。

護士出去了，世界又安靜了。一

個念頭卻在半空中懸著，確認下去的聲音越來越大。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我喃喃自語。

門這時候打開，洹載回來了。

我們倆隻是互相看著，好像什麼話都不需要說，又好像什麼話都沒必要說，沉默就是結局了。

馮純回來了，視線從洹載身上掃一圈，隨後看向我：“你需要住院起碼一周，導演那邊說除重要戲份外已經安排替身在拍了，等你好了再回去。情況呢，就是這麼個情況……”

“我甚至能在床上看我的周播劇首映？”

琢磨著日期安排，我笑起來。

“……那倒是沒錯。”馮純無言，看一眼時間對洹載道，“住院部要關門了，你先回去吧。”

“我……”

已經下定的決心，隻是需要說出來。

我立刻搶白：“回去吧，洹載，你那麼忙，三天已經足夠了。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有更多人需要你，我有馮純就行，實在忙不過來我會請護工的。”

洹載就那麼直直看著我，好像第一次見我那樣，一動不動。

“回去吧。”我笑起來，“我真的沒事，還能帶薪休假。”

死一樣的寂靜裡，他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就離開了，乾脆利落。

那天的無痛可能打了空氣，在洹載走了以後，馮純隻說了句，想哭就哭吧，我的淚腺就跟壞了似的決堤，用完一包抽紙都沒停下來。

小賣部關門，馮純四處買不上紙，十分丟人地就住院部挨家挨戶借，借到第二天醫生問他是不是拉肚子，貼心地提供用藥建議，差點沒把我笑翻掉下床。

一周過得很快。

嶽梧、甄恬、安然紛紛過來露過臉。

安然尤其貼心地帶了果籃。

我在床上無所事事試圖單手削蘋果皮，又把手指削出血，被護士訓了半天。

我想我活到現在這個年紀，應該沒有更閒的日子。除了吃就是睡，跟沒有進組的日常簡直一樣，隻是沒用手機看輿論場，不再擔憂虛無的以後，一心一意看後麵需要我緊急拍攝的部分，像小時候背書一樣。

最後一天，在父母轉打給馮純非要看我視頻的催促下，我打開微博直播，做省台放映第一集的《青春戰記》的REACT。

觀眾人數不多，也就幾千人。

說是直播，其實什麼有含金量的東西都說不出來，就是吐槽一下片場拍攝經曆了什麼，再解答一下好奇心重的彈幕提問。

抱著我的學習筆記本，本來想看成片寫點什麼，結果被自己演技尷尬得亂閉眼。

一激動，筆記本就掉下床，我不得不抱著手機蹲下撿一地花裡胡哨的東西。

一個音效滴滴叭叭地爆炸，我看手機，才發現直播間被打賞了最貴檔次的虛擬禮物。

我忙停下來：“謝謝這位ID是Lucy的網友打賞？誒……謝謝，謝謝……這還是節目結束以後第一次被送禮物，夠了啊夠了啊，不要再刷了，省錢給自己買東西，乖。”

像是逆反期，Lucy又刷了一個喇叭，這次帶問題，我讀出來：“你地上那張黑色長條是什麼？”

我低下頭把他說的東西撿起來，回答：“噢……這是比賽的時候，我的……”快出口的粉絲被我收回去，我苦笑一下，換了個說法，“支持我的人……做的手幅，我都收藏了，因為設計真的很好，一共十六種，我應該收藏齊了。”

然後我坐在地上，把那些五顏六色的我疊起來，一條一條仔細夾回筆記本裡。

而後的電視劇時光裡，我一眼電視都沒看，隻是盯著筆記本，到電視劇結束。

我正想結束這場直播，Lucy又刷了一個喇叭，這一次他問：“你的筆記本裡寫了什麼？不方便可以不回答。”

“這個啊……”我自嘲地笑笑，打開筆記本，“沒什麼不方便的，是一個學習成為愛豆的成長筆記本？這麼形容合適嗎，來看看目錄。”我打開第一頁，“服裝搭配、飲食管理、社交禮儀、注意事項……還有一點點比賽時候，大家的小癖好，那部分就不給你們看了哈哈……反正就是一個拿來懷念的東西。

“我，說實話，合約的事情，跑粉了對吧。”我忍不住就笑，“我也追過星的。

“在我小時候，聚星天華選出Tina的那個節目裡，我投過票。Tina是我最喜歡的女歌手，在她因為抑鬱症去世的時候，我想我不會再追星了，那種難受、惋惜卻做不了任何事的情感，促使我機緣巧合下報名了《Super Idol》。

”我知道追星是在追什麼，因為我知道當時的自己是什麼樣子，那些曾經喜歡過我的人，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讓我有夢可以做，謝謝你們讓我的人生從此沒有遺憾。你們看著我，把我作為生活的光芒，我也依賴著你們給的勇氣，一步步在我從未了解過的領域前進。就像你們祝福我，走上花路也好，財路也好，我也會遠遠地祝福你們的，生活加油，多多賺錢，一切困難都會過去的，要快樂。”

這是我忍耐半年的真心話，半是牢騷半是撒嬌地說了出來，內心全是釋然。忽然覺得自己在意的粉絲數量很可笑，也會覺得晝夜不舍看有關自己評論的時候很無聊。

“我永遠不會忘。”我說著，對直播間的觀眾說晚安，然後關閉了直播。

夜晚的星空很璀璨，儘管那是幾億年前的光芒，依舊漂亮。依舊能夠在夜晚守護每一個行走的人，不再害怕。

我又悄悄哭了一場，沒驚動馮純。抱著筆記本入睡，做了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