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王軍背回酒店房間。
男人果然天生不會照顧人,他把我丟到床上,又在床頭放了一瓶水,說了句“你休息吧有事叫我”就關了房間門,不知道去哪了。
我擰了五次水,第六次才旋開嚴絲合縫的包裝,就這樣還有半瓶水灑在身上,弄濕衣服。
我喝水,一口,兩口,把所有沒灑在身上的液體正確地灌進嘴巴,才覺得乾渴從身上消失些許,最後用僅剩的力氣,隨手抓了一把被子,亂糟糟地搭到身上。
在那之後,我似乎立刻睡著了。
我暈暈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
我恢複了一點力氣,但手卻不像是自己的,稍微動一下,不久前的觸感,洹載的鼻息和聲音,好像不知道被誰按下了重播鍵,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無法停息。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我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僅僅是看著。
指尖有撥弄吉他琴弦磨起的水泡,這些日子以來已經磨起繭,疼痛隨著熟練度消失,在另一個維度裡存續;手指很乾燥,因為不管邢露叮囑多少次我都記不住塗護手霜;這雙手不久前被炸得皮開肉綻,但隨著馮純耐心仔細的營養搭配,連疤痕都沒留下……它每天握牙刷,每天在瀏覽器中上拉下拉,每天會讀一些紙質書籍,還會偶爾往嘴巴運輸食物。
在更久以前呢?
想過用它來抓住什麼東西嗎?
無病無災地成長到本科畢業是偶然,去參加選秀比賽走到最後也是偶然。這副皮囊是父母基因千百種可能組合其中的一個,人氣偶然地來,也偶然地走,所謂機遇更是千年難遇,我深知,站在此處的我自己,並沒有什麼是我自己特彆想要,又努力爭取來的。
我想要什麼呢?
很多錢嗎?
錢用來做什麼呢?
買很多奢侈品體驗一下,然後周而複始地習慣性購買,像一條被物質馴化的狗嗎?
很多愛嗎?
愛什麼呢?
什麼是受歡迎的條件呢?
我要為了附有條件的愛而去達到什麼嗎?
那樣的愛是我想要的嗎?
我在無數的偶然之中,找不到自我,而一輛沒有油的車,是無法啟程的。
排除掉這些,我的手還能用來抓住什麼東西呢?
馮純在我身邊,因為我們是共同創業的朋友;邢露在我身邊,因為她願意幫助我在娛樂圈立足;王軍是我們的司機,也是我們的全能後勤;安然在我身邊,因為我們是節目裡認識的朋友,儘管他年紀低於我,但卻非常成熟,很多時候都是他在幫我。
洹載呢?
決賽前夜,告訴我隻剩一個名額。
世上總有碾壓遊戲規則而存在的事物,遇到了,我也隻覺得,隨便吧,我並不是非出道不可……隻是如果讓我選擇,鮮花和掌聲該讚美的另有其人,而不是頭腦空空的我。
事後的所有又告訴我,一切都很值得。
他喜歡我,難道我就不喜歡他嗎。
如果我不喜歡他,我又為什麼難過呢?
我為了什麼放棄他呢?
如果他值得更好的,他卻選擇了我,那麼我又為什麼,做不到僅僅是簡單地回應他呢?
要做什麼,我才能夠僅僅是簡單地去愛他,而不用再像現在這樣處在不知名的惶恐當中?
那個代價是什麼?
如果我償付得起。
如果我能夠保護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