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東西在腦海裡飛速過一遍,跟Amanda道彆,我匆匆跑下樓。
雨勢已經很小了,但不是沒有。
在小院子當中,直直站著一個人,全身濕透還嫌不夠似的,閉著雙眼,仰起了頭。
我趕緊掏出背包裡的傘衝向他,打斷他這波雨中曲:“怎麼不在大廳等我,在這淋雨?”
洹載慢慢抹著臉上的水,笑容像是意猶未儘:“我說在花壇邊等你,怕你找不到我。”
“你的傘呢?”我有點生氣了。
“隻放了一把,在你包裡。”
“我們買不起兩把傘?”
“我想跟你說說話。我承認錯誤,彆生我的氣了,好嗎?”
“那你給我睡嗎?”
洹載的表情格外乖巧,但也依舊沒說行。
沒脾氣了,徹底沒脾氣了。
我歎口氣:“回家吧。”
洹載接過傘,打在我們頭頂,我看著他的手,又長,又有力,又好看。
手指間,空空蕩蕩。
空空蕩蕩。
就讓人很想搞點什麼套牢。
人的注意力是很奇怪的,一旦你認識到一件事情需要解決,拿它就會一直出現在你腦袋裡,成為頭版頭條。
於是洹載去洗澡,我訂了外賣之後,下意識就搜索起來婚戒。順著搜出來的有名品牌們,打開其中一個的官方主頁。
女款都是格外矚目的大鑽石,但男款就簡約得多。除了鑲不鑲鑽,還有指環圈數可以選擇。
但戒指越誇張,越不便於日常佩戴,也就失去了我買它的意義。所以它還不能太離譜。
於是我看中一款,極致簡約,外麵鑲鑽,裡麵刻字的款式,但是鑽石旁邊品牌名,著實有點難崩。
除了款式,還有大小選擇。
大小。
我不想讓求婚這件事變得特彆明顯,唯一合理的方式,就是躺床上,等他睡著,悄悄量。
所以洹載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我又躺回了我倆一直睡的床。
在洹載擦著頭發提問以前,我先理直氣壯地說:“我改主意了,我就不信我撩不到你破戒。很能忍是吧,我們看看你能忍到哪。”
洹載臉上是幾乎沒消失過的笑容:“好吧,你試試看。”
任何事情都要講方式方法,誰說搞對象就不能看兵書。聲東擊西計策很成功,把洹載折騰睡著,我成功地量到指環長度,繼續挑合適的款,直到睡著。
睜開眼,又是吃飯睡覺寫作業,跟洹載聊天。
和背著洹載密謀求婚。
人類是真的很喜歡亂折騰,求婚儀式都有那麼多花樣:包場電影院放PPT,酒店訂房玫瑰花瓣氣球,或者當著眾人麵跪在地上。
我繼續做著排除法:我和洹載是名人,儘量私密,洹載其實很粘人,我的準備工作就不能離開他太久,尤其是求婚誒,被他猜出來就沒意思了。
所有因素加起來,難度就堪比007了。
就比如某天晚上,早早寫完作業的洹載,跟我爸媽打視頻電話。我耳膜一遍遍被編曲軟件音波轟炸,同一個90秒的交響樂,找不到最適合插入我以為的神來之筆音效,精神恍惚中,我開始逃避作業,撿起我的買戒指計劃,聽著他們聊著毫無營養的家常。
“洹載你們晚上吃了什麼啊?”白女士關切地問。
“去超市買了牛排,做了沙拉,還有果汁什麼的。這邊如果想吃中餐還挺貴的,不如自己做西餐劃算。”洹載回答。
“真可憐,看看你的臉,好像瘦了!”
我揉著眼睛吐槽:“媽!成天吃肉是沒概率瘦的!你擦擦鏡頭吧!”
“離回國不剩幾天了吧?反正沒工作,回家來吧,我們給你好好做幾頓,好好吃,敞開吃。”白女士繼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我就沒那麼開心了,我爸媽從來沒那麼招呼過我。我擠進屏幕裡吐槽:“我不是沒工作,我得寫歌啊,我怎麼就沒工作了呢?得出收費專輯了啊。這次計劃是正規專輯,十首歌,十首歌。”
“有那麼難嗎?”白女士困惑不解。
這個問題問得好。
我一時梗住,隨機反駁:“寫歌要是不難,你怎麼一年到頭廣場舞背景音樂隻有一首?還是那歌手前年發表的!要是不難,你每個月都能有新背景音樂!”
“這還能賴聽眾啊?”
很好,都是我的錯。
我無語掩麵。
洹載在一旁笑著回答:“寫很容易,被人喜歡很難,被大多數人喜歡,就是另外一個難度了。他啊,太要強,麵對一百分的試卷,一上來就想拿兩百分。”
“那就慢慢搞嘛,誰催他了啊。”白女士更加不理解了。
公司房租、水電、物業、工資在催我啊!
我百口莫辯,選擇放棄治療:“媽你早點睡吧啊。”徹底消失在畫麵裡。
我跑到廚房覓食,同時想起來:夏校快結束,留給我訂戒指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種情況下最好找人求助,但不是Amanda,而是知道這事該怎麼處理的人。
邢露。
我匆匆給她發微信:“我想跟洹載求婚,你知道怎麼私人定製男款婚戒嗎?”
沒想到她很快回複:“噢,你要在哪定做啊?”
“當然是在美國,回國會被發現吧。”
“訂製需要你搞定大小,挑款式,剩下的就是用成品戒指胚改,你的改動越小,工期越快。但美國的速度比不上國內,最快也得一個月起吧?歐洲更慢,兩個月吧。”
“這麼久嗎,我加錢加急呢?”
“大家都加錢加急,等於大家都沒加錢加急。越貴的品牌越重視服務品質,加錢的機會都不會給你。”
“有這時間我自己都能做一個了吧?”
“也不是不行,單純隻是磨個指環,弄個戒托,鑲個鑽石,刻個字,我一晚上就搞定了。就算是我們學校的初學者,7到15天弄一個完美的也不是問題。”
“怎麼做?教教我。”
“在乾什麼?”
洹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嚇得我手機差點滑落。
我轉過身:“沒什麼啊。”
微信此時突然一嗡。
洹載跟我點點頭,拿一瓶礦泉水就回客廳了。
明明不是偷情,怎麼有這麼奇怪的效果。
我的冷汗嘩啦啦直流,深呼吸幾個來回,才有空看邢露的回複。
她發了滿屏省略號,我仿佛已經能看到她的不屑,用畢生白眼淹死我。
但她還是發了一個壓縮文件,留言說:“這是我心血來潮拍給我媽看的VLOG,如果你真想弄的話,買好工具,加上這個步驟,夠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