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行簡睡醒了。
右手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旁邊,使勁嗅了一下空氣的味道,判斷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他開始住在高層酒店的後遺症。
明明更舒服更高檔的生活,卻常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夜裡驚醒的時候更甚,會覺得害怕。
那為什麼還要住酒店?
有錢就花的確是虞行簡的哲學,但是花錢又受罪不是。
Gentle-U這幾個月的氛圍讓他窒息。
Hip-pop組合沒有舞台可以上,沒有歌曲綜藝可以參加已經夠糟糕了了,零零散散的幾個工作都是做模特,換各種顏色樣式的衣服,並且湊不齊全部六個人。
組合內部差距越來越大,任何人都不能再裝作看不見的感覺的差距。
而虞行簡接連得到了兩個演戲的工作,男三男四,這就讓他成為了組合裡倍受譴責的標靶。
不跟他說任何事情,商量組合的工作也都眼神閃躲,那幾個人都是這樣的。
本來是有一個人不是敵人的。
這麼想著,虞行簡走出自己的房間,在客房的床邊站了一會,定定地看著客房床單留下的褶皺。
幾點走的?
宗可易其人,當然是不會整理完床鋪再走。
他皺起眉,因為看到地板上歪七扭八的啤酒瓶。
並不奇怪,宗可易愛喝酒他很清楚,隻不過醉倒在彆人家,又繼續喝酒,扔一地不收拾!
這人不靠譜到沒邊了。
走到客廳,打開冰箱,拿出火腿,蘑菇醬,西紅柿。
還有桌子上放的吐司麵包,第三天了,不吃就壞了。
對了,還有一片芝士。
吐司上丟著這些材料隨意一烤,幾分鐘,像披薩一樣,簡單又能維持身材,還不難吃,用的是冰箱隨處可見的材料。
他快速而準確地解決了一餐,充滿了節奏感,沒有節外生枝的動作,就像獨居十五年以上的四五十歲大叔一樣熟練,啃著麵包邊上掉出來的一塊芝士,順手清理廚餘。
虞行簡的生活,是和25歲單身男人不符合的生活狀態。
原因就是他這個人的性格。既扭曲又認真。
虞行簡的哲學裡,人類始終是出於懸崖邊緣的。不是出於物質,而是因為頭腦。
可能是幾十億來的進化造成,叢林時代時刻被猛獸追逐窺視的危機感。
他一刻都不會忘記競爭,手裡拿到的東西兩周後就不會珍惜,好不容易不用再吃盒飯,立刻又覺得家常菜開始乏味。
獲得了工作的同時,他可不會忽視,嫉妒的火焰來自自己和周圍的一樣能夠吞噬明朗正麵的心智。
虞行簡成為演技派,並不是突然的,多了幾個演戲的工作不過是工作和時間被無限占據,又不是能夠出什麼成果。
住在酒店裡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一方麵想要儘情地花錢,一方麵和組合一起的人住非常討厭,而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他一個人租房子住,會心慌。會焦慮。會莫名其妙從夢中驚醒。
哪怕酒店是冰冷的,隨時能打出的客房電話,直接上門的經紀人和生活助理,這種觸到彆人的感覺,還是能給他一點安慰。
腹背受敵的狀態已經維持很久了。
時間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25歲的自己,和組合裡那些長不大的小孩不一樣。
除了時間之外,讀不透的劇本,做不出的表情,難以溝通的導演,統統是自己的敵人。
除了這些,還有網絡新聞,八卦,甚至同公司的人,經紀人和隊友。
上周之前,宗可易還不是他的敵人。
這一兩年的變化最不屑一顧的還是宗可易,這也成為目前讓他心裡最舒服的組合成員。
逐夢娛樂圈,如果有一個自命不凡的局外人角色。
他就是宗可易。
因為他就是個二貨少年,根本沒長大。
直到知道了宗可易惡意破壞自己的電影機會。
惡作劇嗎。
為了什麼呢?
宗可易拿到柳寈的手機,發了錯誤的時間告知短信,阻止他準時到場,給劇組的人差印象,進而讓他演不了這個角色,這個過程是很容易被推理出來的。虞行簡向柳寈證實了時間,那時候和宗可易在一起,很快就明白了。
可是動機?他怎麼會在乎自己演什麼戲呢?
虞行簡深知,宗可易和自己不一樣。
虞行簡隻是小市民。
賺點錢,戰戰兢兢地麵對生活中任何可能讓自己失去穩妥的一切東西。
除了皮相出眾,和普通人一模一樣的。
他並不格外喜歡演戲,也並不十分喜歡音樂,隻是好不容易踏入了這名利場,好歹也比上班強。
宗可易不一樣。
宗可易是天之驕子。
宗可易有夢想,宗可易玩文青那一套,他愛音樂,對其他的任何事不屑一顧。
就這麼簡單。他有錢。
就算娛樂圈,也是有錢的人才能玩得更好的遊戲。
自己能做的,就隻有悶著頭,做不喜歡的事,並且一直持續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