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凝清楚自己已經脫離歸墟，到達了某個下界的某個地點。可此時她隻覺得頭暈欲裂，仿佛整個身軀都不是自己的，雙眼也不能視物。

此般痛苦她從誕生以來便從未經曆，因此也前所未有的難以忍受。

於是鏡凝在強撐著收好手握著的發簪後，她隻得先將心神潛入幽冥，以待熬過這般痛苦。

稍待眩暈減輕後，鏡凝試著恢複了意識。她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人攙扶著手向前走。

她下意識猛得掙開手，往後退了幾步。

沒想到這一舉動卻嚇得扶她的人忽地跪倒以頭搶地，不住的哀歎求饒。

不遠處有一群衣著花花綠綠的人見此情景，也趕緊靠弄過來，紛紛跪倒向著鏡凝磕頭。

為首的是個老態龍鐘的長者，穿著蟒袍，頭戴金冠。他在旁邊人攙扶下正向著鏡凝說話。

鏡凝頭暈目眩，根本聽不清他說的話。隻是模糊的有些“都護”，“上仙”之類的詞語。

聽得煩了，鏡凝乾脆將頭抬起來看向四周。

麵前似乎是一座城樓，紅牆金瓦雖色調與上界有所不同，形製卻是大同小異。看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大體上也與上界無異，樣貌似乎也一樣。

鏡凝心想：還好還好，看起來都差不多，不用為了什麼入鄉隨俗而過度勞神。

雖然鏡凝也意識到自己或許就要從這裡開始未知旅途了，但她卻仍未感受到多大的實感。

管他的，隨便吧。

老頭還在講著又臭又長的廢話。鏡凝也懶得聽了，隻管閉上眼睛，又將心神封住，繼續休息。

都護大人見仙人沒有應答，也不知何意。但又不敢怠慢，隻得攜百官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守著。

過了好一陣，鏡凝才突然睜開了眼。

她這時看著周圍圍著一圈人都在朝自己跪拜，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鏡凝又四處張望，看見自己在一片開闊地，周邊有無數手持兵戈的士兵列陣成一個大圈包圍了自己，將自己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鏡凝有些不解：既是在崇拜我，又何必對我抱有敵意？

身後有一個全是玉砌的高台，旁邊還有一堆仿佛被榨乾的人以及散落各處的器具。巨量的靈力還在周圍奔湧。

“這是某種降神術嗎？這麼大的排場感覺太浪費太多靈力了。”鏡凝自言自語道。

“看著法術似乎完成了，那麼，那個家夥在哪裡？”鏡凝突然對著眼前的老頭問道，“還是說他還沒來？是哦，確實好像靈力還在運作的樣子。”

鏡凝自說自話著，好不容易才注意到所有人都抬著頭齊刷刷地看著自己，她這才反應過來：

“難道你們召喚的是朕，不對——我？”

眾人木訥的臉上顯露出肯定的表情。

看著眾人的反應，鏡凝首先想的是：太好了，這裡的人都能聽懂我說話。不用專門為新學語言犯愁了。

“上仙……”有一個穿著修行服的人率先開口，卻被鏡凝打斷了。

“不不不，你們搞錯了。我是自己跳進歸墟來到下界的，並不是應的召喚，也無天命。說到底，我本來連去的世界都不清楚……”

說著，鏡凝竟有些疑惑：難道說這就是天帝的安排。我的行為本就是天帝的旨意？

這一念頭剛一冒出來，鏡凝就覺得有些離譜了。她不懷疑天帝的權威，但是再怎麼說天帝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可是……

正如思考著，天地間突然又風雲突變。

“你們看，我就說嘛……”

鏡凝話還沒說完，圍在她身邊的眾人卻以為是鏡凝在施法，紛紛嚇得屁滾尿流。發瘋似得往城門方向逃竄。

圍困住校場的士兵們也有不少逃跑的，留下來的也一個個戰戰兢兢的發抖。他們紛紛拔劍舉弓，對向鏡凝。

然而靈力聚集的方向仍是祭台。

剛才的戲碼又在校場重複了一遍。鬨劇再次結束後，祭台上又出現了彆的人，隻是這回出現的人卻不隻一個，而是四個。

四人中有兩男兩女。有三人看起來正忍受著鏡凝剛才體會過的痛苦，而為首那個男子似乎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那男的手中還舉著劍，不停四處張望，口中大喊著：“混賬魔王，這又是什麼魔法。你以為一點幻術就能控製住我們嗎？！還不快快現身受死！”

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鏡凝心想。

她打量起這幾個人來，卻發現他們的模樣實在古怪。

穿著不倫不類，既無交領寬袖，亦無繩帶係結，尤其那兩個女子穿的輕佻服飾，真是有傷風化。

四人看著都很年輕，十幾二十歲的年紀。

兩個男的一個手持劍盾，身著不明形製的盔甲，看起來似乎是個武者。另一個男子手持弓箭，頭戴著古怪綠帽子，身穿皮衣皮靴，像是獵手。

兩個女子像是神婆，各自手持一根長杖，一為木質，一為金屬質。持木杖穿白色長袍的女子勉強還能看得。另一個穿黑色修身長裙的真是不檢點，胸脯都快要露出來了，鏡凝都不好意思看她。

鏡凝發現，除了衣著外，他們外貌也與周圍的人有所不同：

領頭的武者雖樣貌並無太大區彆，卻未束發，亦未戴冠，隻有一兩寸長的短發——蠻子。

像獵戶的男的，眼睛是綠色的，頭發是棕色的，也未束發，長發垂到肩上。——當妖怪就很可憐了，何況是不知禮的妖怪。

黑裙女子頭發倒是黑色，眼睛卻是紅的，皮膚是古怪的白得像僵屍一般——樣貌來說還好啦，隻是感覺要吃人。就算不吃人，鼻尖也像能戳人。

白袍女子是金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珠——如果是一隻飛鳥，這樣的配色一定很好看吧。

總的來說，就是：望之不成人形！

鏡凝這麼總結到。

她總結時有意無意的忽略了自己也是與周圍不同的赤發，隻不過她又不是凡人，與凡人不同是理所當然的。

單獨一個世界本身便有無數的各不相同的生靈。更何況娑婆是無數的世界構成的，其間的生靈長成什麼樣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八爪六手，頭長屁股上就已經很不錯了。

隻是不知道躲在後麵的那幾些人能不能接受召喚出來的是這般的人物。

“喂喂！”鏡凝衝那幾個人大喊，“你們聽得懂我說話嗎？如果聽得懂的話，再確認下你們說的是不是自己的語言？”

像武士的男的似乎聽見了鏡凝的話：“廢話，我當然……”

他看見鏡凝，突然閉上嘴。

似乎是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男子不停自言自語地嘀咕著。又搖晃著旁邊還在眩暈中的同伴，像在詢問他們什麼。

這時，男子才注意到幾位同伴痛苦得快要昏厥。

鏡凝朝他們喊：“不用擔心啦，多半是天帝的意誌，是天帝讓你們聽懂了這邊的語言。”

男子似乎並不在意鏡凝的解答，隻顧關心自己同伴。

鏡凝對這幾個人很感興趣，便靜靜等待著。

都護那邊以及校場上的士兵們也未搞清狀況，隻得按兵不動。

過了好一陣，男子的同伴們才逐漸清醒過來。他們也立刻意識到周圍的不對勁，頓時警覺起來。

鏡凝見狀，正欲與他們搭話，可沒成想他們先注意到了鏡凝。

為首的男子猛的跳下祭台，拔出了手中劍指向鏡凝：“混賬魔王，你彆以為幻化出彆的模樣我就不認識你了！”

“魔王？”鏡凝笑道，“朕確是魔族之首，不過不曾被人叫過魔王，魔尊的稱號倒是有的。下界竟也有人認得朕，不知朕與爾等有何怨仇，以致刀劍相向？”

說著開玩笑的話，但對方的殺意鏡凝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

雖然不知緣由，鏡凝也隻能暗中提煉靈力，準備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