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星君之位與天命(男主視角)^……(1 / 2)

雪落星辰 戚仟柒 8231 字 1個月前

白光之後便好像是另一個世界了。

譚敬晨抬手揉了揉眉心,總覺得耳邊吹來的風有一股難聞的血腥味,不由得更頭痛了幾分。

他稍微踉蹌了一下,心下生出異樣來:

腳下的土地,似乎和神鬼界山並不相同了!

他緊皺眉頭睜開眼,萬分驚訝地發現自己四周確實已不再是神鬼界山,也看不到朱雀和站在他麵前的青霄······

“呦嗬,這練的是哪門子法術啊?還有這效果呢?我就說它應該直接成仙去。”

小星君隨遇而安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就在抬頭的一瞬間看到千萬箭矢向自己飛來。

他下意識抬手蓄力去擋,卻發現自己根本用不出法力,當機立斷地問自己:

這是進入幻境了吧?是幻境吧?必須得是幻境啊!

果然!羽箭像流星雨般颯遝而至,穿過他的身體,沒有產生一絲痛感。

小星君心下有些識破詭計的小驕傲,背著手點著頭,悠哉悠哉地順著箭矢的方向轉過腦袋,臉色忽變地看到了……

那萬根羽箭均向著一個黑甲紅纓的少年飛擊——

正是在人間曆劫時的自己!

饒是他千百次告訴自己這是幻境,也依然再一次感同身受了這場萬箭穿心。

小星君渾身冷汗地跪倒在地,緊閉著眼睛等待代表曆劫結束的天雷降臨。

等待天雷的過程是那麼漫長,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延展拉長了上千倍,這樣難捱的等待,和一千二百年前一模一樣。

譚敬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暗罵了一通那隻挑事源頭的朱雀,才撐著腳下的土地站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地俯瞰被羽箭穿成了篩子的自己,毫無憐憫之心地移開視線,仔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戰場——

金戈鐵馬、封侯拜相,在人間的自己怎麼會對這玩意兒感興趣啊?

血和焦土混雜,屍體白骨和殘破的兵器交相錯落,刺鼻難聞的血味兒嗆滿口鼻,讓人一陣乾嘔。

他皺著眉在這片戰場上轉了一圈,忽聽背後一聲天雷炸響,讓人想不回頭去看都難。

可是真回過頭,他就無法繼續維持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了。

他看到一個身著銀色披風、描金錦袍的男子緩步走來,一直走到那個在人間曆劫結果被萬箭穿心的自己身旁。

來人蹲了下來,掌中凝聚起金光,不輕不重地拍打在他的周身穴位上。

當最後一個穴位也被注入神力,男子的身形也明顯晃動了幾下,譚敬晨終於耐不住心疼,搶上一步也蹲下來,聲音哽咽道:

“哥……”

可他的手帶著虛影從男子小臂處一晃而過,連帶著抑住了撕裂五臟六腑的悲泣。

這隻是個幻境罷了……

無力與愧疚讓譚敬晨低下頭,半跪在兄長身邊聽他笑著責備:

“什麼時候曆劫不好啊,偏趕上六界大戰,打/仗好玩兒嗎?怎麼這麼會挑時間呐?”

“臭小子,讓我還得用兩千年修為給你從天雷下邊兒拉回來,等你醒了要賠給我的知道嗎?”

知道,可是知道得太遲了。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要把修為賠給你呢?那樣……也許你就不會死了……

可是現實中無力改變的事,到了幻境中也是一樣。

他隻能看著場景變換,當那時的自己劫後重生,在眾星大帳醒來,卻被手下的仙侍告知:

當天,是他的二哥譚敬昱繼任貪狼星君神位的加冕日。

擁有屬於自己的神位,這本該是件喜事,隻不過……

當人群散去,譚敬晨才挪著步子蹭到他哥身邊,低聲問:

“哥,父親母親呢?”

他明確地看到譚敬昱變了臉色,心中不由得更加沉痛。

“那……大姐和三哥呢?為什麼也不來你的繼任典禮?”

他那一向風度翩翩的二哥此時卻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抬頭看他哪怕一眼。掙紮了良久,才艱難開口:

“小晨,現在是六界大戰……”

他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當時的他不能,如今身處幻境,明知身邊的一切都是虛幻的他依然不能。

譚敬晨看著自己跑出眾星大帳,在帳門口紅著眼眶撞見了一位身穿黑色羽衣的神女:

“玄櫟姐,你是不是知道……”

“小晨,冷靜一點,”還沒等他說完,玄櫟就打斷了他的話,“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如果失去你,他更不可能堅持得下去。”

這些道理他當然都懂。

與自己相隔了一千二百年時空的譚敬晨低著頭,全身無聲地顫抖良久,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對麵前的神女說:

“好,玄櫟姐,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發生了什麼……

連最善兵法韜略的九天玄女都不願回憶這場戰事:

女媧斬斷鼇足而立的天柱忽然傾塌,六道輪回被打破,平衡破壞的結果就是六界為了爭取利益而陷入混戰。

昆侖山巔的神源之樹發出指引,告知可以用八大神兵鎮六界山河,恢複秩序。

可於混亂中得利的勢力並不想一切就此終結,他們開始搶奪神器。

八大神器之一的星河卷軸,原本由眾星位之神輪流保存,至六界大戰之時,正好輪到北鬥七星看護。

為了不讓星河卷軸被奪,七位星君聯手創造了鬥轉星移之法。

然而咒法初成,又需要集合七神之力,完全發動需要充足的時間。

貪狼星君第三子譚敬晏、破軍星君長子華克明率兵吸引魔界與冥界主力部隊,為鬥轉星移陣法發動爭取時間,最終於夕珞渡遭遇圍攻,奮戰七天七夜後,全軍覆沒。

為了融貫七星神力,啟動陣法隱藏星河卷軸,天樞貪狼譚禮卓作為七星之首,也是聯通神器、陣法和星君法力的關鍵樞紐,遭遇三方衝擊,為確保陣法萬無一失,他沒有留存保護自己的餘力,最終隻能是……

臨終前,作為初代貪狼星君,譚禮卓留下遺言:

希望他的六位兄弟保護好自己的長女荀敬曉,讓她返回母族效力。另請遵循萬星羅盤指引,選出下一任貪狼星君,莫要因為他而讓譚氏子弟未經神源之樹認可便登上神位。

這條既保護了受儘全家寵愛的女兒,又維護了天庭顏麵,讓他們無需看在自己的麵子上偏疼譚氏子弟的遺願被應下了,被譚禮卓此生最信任的六位兄弟應下了。

然而他們沒有做到。

三個月後,六界大戰逐漸在各自為營中轉變為分幫立派,呈現出勉強清晰可辨的局勢:

神、靈、妖的三界聯盟似乎較之魔、人、鬼三界的更加穩固。

在逐步取得優勢的情況下,主帥大營再次提出遵循神源之樹指引的方案,決心以八大神器封鎮山河,代替女媧天柱,恢複六道輪回秩序。

這條命令一下,打開鬥轉星移陣法、取回星河卷軸的任務自然也落回北鬥七星身上。

可是七星之首已經不在了。

六位星君圍著萬星羅盤看了一夜,依舊看不出明確的指引,隻得到了一團混沌難解的人間幻境。

彼時人界與神界正是對立陣營,巨門星君首先提出不應冒險尋找,星河卷軸不能早日鎮守山河,就一定會夜長夢多。

祿存星君緊接著提議讓譚禮卓此時唯一在神界眾星大帳與他們一起作戰的女兒荀敬曉接任貪狼星位。

這個提議引起了六位星君的激烈爭吵——

可最終表決之時,還是隻有武曲星君與破軍星君堅決否定。

二比四,少數服從多數。

在陪伴她長大的六位叔叔勸說之下,在對兩位尚在人間的弟弟心懷保護之下,荀敬曉最終還是登上了那個本不屬於她的神位,擔起了同樣不屬於她的責任。

八大神器鎮山河之時,爆發出了驚天動地,仿佛能夠重整混沌與一切生命的衝擊波。

星河卷軸同樣展現了它作為一件神器的巨大能量,餘波衝向了施展鎮壓之術的北鬥七星。

貪狼星位作為北鬥七星第一星首當其衝,可荀敬曉並不是被萬星羅盤認可的那一位。

原本的神位成為負累,在此時此刻拚命反噬著她,血淚臟汙了羅裙,譚氏第二代子弟永遠失去了長姐。

兒子、丈夫、最後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接連隕落,讓本就候在臥榻的荀素煙肝膽俱裂,心血逆流,還沒來得及等待譚敬昱帶著幼子歸來,就氣絕身亡。

玄櫟周身都是清冷的氣場,連聲音似乎都帶著寒意,把故事講得令人渾身顫抖。

譚敬晨遠遠地看著那時的自己,十分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全身上下似乎沒有一處是不痛的,但是細究起來,還是心口最痛。

比萬箭穿心後再被天雷擊中疼多了,他荒唐地想。

除了緊鑼密鼓,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相隔千百年時光仍然嚴苛的痛感,他突然被教育了一件事:

哪怕是神,依舊無法真的讓時光倒流。

除開疼痛之外,他也明明白白地聽出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是一千二百年前的譚敬晨就已經明白了的。

因為他看到自己抬起頭抹乾了淚水,向北鬥七星的帳子走去。

他掀起門簾的動作稱得上粗魯,可是帳內的六位星君卻生出一種愧疚的情緒,壓抑地看著他目中無人地坐下。

他聽到自己問:

“所以萬星羅盤選中的下一位星君,真的是我二哥嗎?”

帳內一片死寂……不過也沒關係,因為在此時,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笑了起來,語氣裡卻沒有任何感情:

“為什麼要答應他?你們就這麼著急嗎?都等不到我醒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