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莊赫存便悄無聲息的設下陷阱,他的反擊,妥協,掙紮,動心,無非是從這個陷阱落進了另一個,毫無所覺的,周身已落滿了蛛網。
對方知悉他的一切,束縛的繩子什麼時候鬆,什麼時候緊,殘忍與溫柔,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像個,智障。”
莊赫存一時沒有說話,敲打完最後一個字發送,轉身把人抱過來,下巴輕擱在他的肩頭。
“小樹不擅長此道,多給些時間,以小樹的聰明才智,也能想明白。”
人各有所長,金幸樹不擅長處理情感上的問題,不擅長人際關係,日常相處,他不會想太多,更不會使絆子。
這才給了他機會,可以步步為營,拉扯著人,全身心得到他。
莊赫存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耳垂。
“可我不會給小樹時間。”
他不會給他脫離掌控,思考明白,想出真正擺脫方法的時間。
“你屬於我,小樹,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得到你。”
潔白修長的手指扣在腰側的手掌,指尖壓進他的指間。
金幸樹想了想,糾正。
“你屬於我。”
他主動提出結婚,就是想要得到莊赫存,儘管結果上和他的初始想法有那麼點出入,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莊赫存很輕的笑了下。
“對。”
鬆開手指的力道,手背的那隻手摩挲片刻,和他十指相扣。
“處理好了?”
金幸樹低頭看雜亂的台麵,慢吞吞回答。
“沒有。”
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的工作很煩。
莊赫存從善如流拿出通訊器,放在他空出的左手裡。
“休息時間,給小樹看點東西。”
入目是一個媒體賬號,金幸樹思考了一下,應該是莊赫存的對外賬戶。
看得出來內容非常敷衍,四個月前注冊的賬戶,僅有寥寥幾條配合公司的宣傳。
其中還有兩個月沒有任何更新內容,時隔兩個月,是他正式清醒前一天發送的一條心情。
【你要輸了。】
這是這個賬號裡唯一一條非營業性質的消息。
金幸樹皺眉,在底下發了一句。
【滾
你才輸了】
金幸樹死也不肯跟任何輸字掛鉤,他揪著莊赫存的襯衫領口,咬牙切齒的糾正。
“我贏了!”
他覺得不夠正式,一字一頓的強調。
“是我贏。”
手術的賭約,他贏得當之無愧。
莊赫存斂目看他,在他怒目而視的眼尾處吻了吻。
“對。”
他一向沉穩的嗓音帶著微顫。
“這個賭約,我輸的心甘情願。”
黑暗的病房裡,每一個他不需要睡眠的深夜裡,擺設用的陪護床邊,躺著渾身插滿管子,鏈接上儀器,僅靠醫療器械維持虛假生命體征的,是他分毫不敢動的人。
三個月醒不過來,就再也不可能清醒,兩個月後清醒概率低到幾乎判定死刑。
莊赫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受時光流逝的滴答聲,那天晚上他對著洗浴間的鏡子,腦子裡滿滿的瘋狂想法。
拔了電源。
小樹,我們一起死吧。
他打開門,踏著燈光走進黑暗裡。
走進他絕望的深淵裡。
挽回這一切的。
是月光下,他窺見了青年顫動合攏的睫毛。
莊赫存不接受醫生被吵醒後,說是他大晚上出現的幻覺,要求醫生再次檢查。
他很清楚,他不可能會出現幻覺。
一隻手掌覆蓋住了他的眼,濕潤的唇瓣吻在他的鼻尖,一觸即逝。
“假的。”
金幸樹悶悶吐槽一句。
說完,又吻了一下。
自顧自宣布。
“就是我贏。”
不管願不願意,都是他贏了。
零星的碎發從指縫間晃過,頸側一重,模擬真實皮膚的假皮留下深深齒痕。
“我一定會贏。”
手掌落了下去,淺色眼眸裡盛滿稀碎星光。
莊赫存輕聲歎息。
“是啊。”
金幸樹看他這個表情,冷不丁質問。
“你要掀桌?”
以他對他的了解,這個家夥做得出來。
莊赫存在某種程度上和他很像,隻注重那個結果,就算他肯開局下注,從執棋人變成棋子,為了想要的那個結果,他也是會掀桌的。
他有這個能力。
並且不顧及外界任何評論。
莊赫存取過桌上的通訊器,置頂了那條評論,又在那條評論下留言。
【願賭服輸。】
從賬號上看,是自己給自己評論留言,不知情的人怕會是以為他在精分。
他也不在意,留了言把通訊器放回去。
“老實說,確實想過,也差點付諸行動。”
他把人抱起來。
“不過,我一想到小樹肯定會努力贏得賭約,忍住了,想看小樹睜開眼睛,跟我討要報酬。”
腳尖踢開工作室的安全門。
“可小樹睜眼看到的,不是我。”
金幸樹醒的兩次時機不對,初醒時,不巧,莊赫存在整理心緒,他甚至不知道金幸樹清醒過來,差點見到了他。
第二回醒來,莊赫存在打電話,拒絕定時維護身體,他堅持金幸樹醒了。
“最晚兩天,我會回去。”
他不願意這時候離開,丟下沒有清醒過來的人,去維護機體。
醫護魚貫而入病房。
他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