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佛宗宗主了緣最先回神,見許如風昏迷不醒,池將離半死不活,另兩個也沒好到哪裡去,忙吩咐身後的幾個黃袍僧人把他們帶去寺中的就醫處施救。
許如風被和尚背出了塔,江映雪跟在後麵,和同行的萬佛宗大師講述事情的前因後果。
青虹塔內,和尚們看著奄奄一息的池將離犯了難。
這施主雖然不成人型,但從衣服上可以判斷出是位女子。
修佛之人當回避女色,和尚們是不方便去背池將離的。
然而扶著她的同伴卻一直無動於衷。
和尚們等了會兒,忍不住開口:“阿彌陀佛,請兩位施主隨貧僧去藥師殿就醫。”
林君漸低頭看一眼池將離,明知故問:“能自己走?”
池將離的一張黑臉因痛苦而皺在一起,嘴裡嘟嘟囔囔,然而她喉管裡全是血,話也說不清。
林君漸略作遲疑,俯身,將耳朵貼近,終於聽清了她的蚊子哼。
她說:“林君漸,我好痛啊。”
林君漸心一緊,像是心尖上被人掐了一記,眼睫顫了顫,什麼也沒說,輕輕將她打橫抱起。
池將離登時睜圓眼睛,驚詫於他竟然公主抱自己的事實。
要知道平時她碰他一下,他都恨不能剜了身上被她碰到的那塊肉!
明月高懸在他頭頂,從這個視角,能看到他流暢的下頜線和高挺的鼻子。
他的唇角有一個自然向上微彎的弧度,不笑也似笑。
然而視線移進他眼睛,卻是一片死寂。
林君漸低頭,漆黑如淵的眼底對上她的視線,隨即不自然地轉移,故作冰冷:“隻此一次。”
池將離會意,默默垂下眼睫。
當下是非常時期,他彆無選擇。對於嫌她至極的林君漸來說,把她抱在懷裡,應當是一種十分為難的事情。
他一定覺得很惡心吧?
青虹塔很高,樓梯也陡,然而林君漸卻走得很穩當,在他懷中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顛簸。
池將離想要誇一誇他,緩解一下這莫名的尷尬,一張口,喉嚨裡咕嚕咕嚕冒血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林君漸皺眉嗔道:“彆說話。”
他的語氣一向很冷,像昆侖山的雪,終年不化,然而說這話時,聲線裡奇異地含了些許二月春風的味道。
雖微微涼,卻足以吹化隔年雪。
池將離吞了口血,也就不再說話了,默默閉上眼睛,等待救治。
她記得萬佛宗坐山的醫師,是她的二叔池重台。
大家族就是這樣,走到哪兒都是親戚。
隻盼二叔不要認出她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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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佛宗藥師殿,池重台麵對躺在病床上渾身是傷,麵目難辨的池將離,一時無從下手。
“君漸,你的這位同伴外傷麵積太大,內傷又重,一時半會兒很難痊愈。”
他遞給林君漸一顆丹藥:“這顆固靈丹先給她服下,我在另配外塗的玉紅膏給你們用。”
固元丹,顧名思義,是固本培元,修補靈府的靈丹妙藥。
“多謝池二叔。”林君漸接過固元丹喂給池將離,池將離就著嘴裡的一口血吞下,頓時覺得身體好受了許多,她舉起手臂,虛弱地開口:“池藥師,開白芍生肌膏,不要生肌玉紅膏。”
池重台:“嗯?”
池重台對於這個傷號竟然懂藥理略有驚訝,並且她的聲音很是耳熟,不禁為心中猜測懸心,不確定道:“看姑娘也通醫理,不知家住何方?師從何人?”
池將離故意夾著嗓子,企圖混淆視聽:“我是天衍宗醫修,呃…嗯…裴,裴,裴裡!青…冀州人!我師父就是天山當歸峰的池繁縷!”
池重台:“???”
六妹又新收了徒弟?怎麼他竟不知。
池將離額角冒汗,暗道不好。
她隻知道六姑姑在天衍宗藥峰當峰主,於是隨口胡謅,可惜這謊話說得破綻百出。
池重台將信將疑,池將離硬著頭皮繼續道:“池峰主的九師弟的五弟子!”
池重台露出釋然的表情:“原來是蕭昀的弟子。”
池將離忙點頭:“啊對對對!”
池重台向她解釋道:“用白芍生肌膏,其餘人倒是沒問題,隻是你傷得最重,玉紅膏效力更好。”
池將離:“池藥師說的對,但是白芍生肌膏相對溫和一點嘛,沒有留疤的風險。”
池重台怔了怔,而後莞爾一笑:“是了,倒是我想得不夠周到,多虧你的提醒。”
見她形容實在太過潦草,簡直不堪入目,池重台欲施個清潔術清理一下她。
靈光剛剛籠上指尖,池將離發覺他的意圖,忙雙手捂臉,驚恐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清理就好啦!不勞池藥師耗費靈氣!”
池重台笑得親切:“舉手之勞。”
池將離急中生智:“其實這是我特意化的黑麵妝!今年很流行的!”
池重台:“???”
幾年不下山,山下的時尚風向已經前衛到如此地步了嗎?
池重台:“是嗎?”
他的語氣中飽含質疑,池將離連連點頭:“是是是!”
生怕他不信,池將離挺了挺腰欲起身,求證病床邊的林君漸道:“林君漸知道的!他還誇我這個妝麵很新穎,很漂亮呢!”
林君漸:“……”
池將離沒起來,反而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痛得直吸氣:“是吧?林君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