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縮在她身後,含著手指頭看著沈映。
這是原身的小妹,名叫小燕兒,才五歲,本來應該是活潑好動的年紀,看起來卻十分膽小畏縮。
一頭雜毛稀疏枯黃,身量看起來就和三歲的小孩似的。
看見沈映也看她,小燕兒趕緊又把腦袋縮回了陳氏的身後。
不必多問,原身連陳氏這個親娘都不尊重,自然也不會對這個妹妹多愛護。
除卻這個妹妹,她還有個九歲的弟弟,眼下不在跟前,估計還在田裡勞作。
兩個人看起來都乾巴巴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小燕兒眼巴巴地看著沈映手裡的紅糖水,都快把手指頭嗦出聲了,卻還是很懂事的一句話都沒說。
陳氏更是不住地催促她趕緊趁熱喝。
忽然,原本虛掩著的木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幾個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領頭的是一個吊梢眉高顴骨的老太太,瞪著一雙三角眼,直衝著沈映過來。
正是原身的奶奶,後頭帶著大伯母和小嬸兒,還有原身的堂姐堂弟。
看來除了正在田裡挖水渠的幾個男人,沈家人是齊聚這間小破屋了。
陳氏勉強站起身,擋在沈映跟前,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娘……您來啦?”
沈老婆子叉著腰,一手把陳氏推倒,指著沈映的鼻子劈頭蓋臉就罵上了,“好你個沒臉皮的小蹄子!小小年紀就乾出勾引爺們兒的下作事,我沈家怎麼生出來你這種小賤貨?你還有臉撞牆?”
這唾沫星子亂飛的架勢,知道的人知道這是原身的祖母,不知道的還以為原身殺了她全家呢!
“真要臉你倒是直接碰死啊,老婆子我一卷破席子埋了你,全家眼不見為淨。又在這裝模作樣的挺屍做什麼?指望老婆子會給你買藥吃麼?”
沈老婆子罵得起勁,還沒留意到沈映手裡還端著個碗,反而是她身後一個小胖子伸著手指大嚷道,“奶奶,您看!映姐兒手裡有糖水,她哪兒來的紅糖?”
沈老婆子低頭一看,那粗陶碗裡裝的可不是紅糖水麼!
她直接劈手奪了過來,映姐兒剛醒,這紅糖水還能是哪兒來的?
沈老婆子瞪著陳氏,眼裡簡直要噴火。
陳氏低下了頭,不敢看她。
沈老婆子把粗陶碗一放,抬腿就是一腳,直接把陳氏踹得歪倒在地。
“生出來這麼個騷貨,你這個做娘的不嫌臊得慌,還巴巴地給她偷紅糖吃,女兒當娼婦娘做賊,我們沈家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遇上你們母女這糟心玩意兒!”
踹倒陳氏,沈老婆子猶不解氣,又想上手去擰沈映,“不是想死麼?老婆子我成全你,沒撞死不打緊,直接把你裝進豬籠沉了塘,也算全了我沈家的顏麵。”
陳氏挨了沈老婆子好幾腳,卻還是強掙著擋在了沈映麵前,苦苦哀求道,“娘,映姐兒才醒過來,您就饒了她吧……”
又回手拉了拉沈映,小聲道,“映姐兒,算娘求你,好好給奶奶磕個頭認個錯……”
她本來就是個溫良恭順的性子,嫁進沈家之後,被公婆和妯娌欺負搓磨了十幾年,若是沈映的爹沈二還活著,或許現在還能幫幫她,可偏偏今年開春沈二去服徭役修河堤,趕上春汛決堤,找到人的時候屍首都泡爛了。
從那以後陳氏在沈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加上原身又常常和她對著乾,短短個把月的光景,陳氏的頭發就斑白了一大半,身子也佝僂了,看起來比沈老婆子還要老上幾分。
聽了陳氏的話,沈老婆子卻更加跳腳,她惡狠狠地朝陳氏身上啐了一口,“啊呸,這種連親姐夫都能勾引的下作蹄子,叫我奶奶沒得臟了我老婆子的耳朵!”
沈映眼皮一跳,她如今繼承了原身全部的記憶,如果說沈老婆子指責她好吃懶做偷懶耍滑的話,那她還能捏著鼻子勉強認下去,就當是占了原身殼子的代價,可自甘墮落勾引爺們兒這件事,這口鍋原身寧死都不背,她自然也不能背!
偏偏整個沈家沒人信她。
比起乖巧伶俐的堂姐沈蔓,沈映在全家都不討喜,沈老婆子更是嫌她,口口聲聲叫她是攪家精。所以當沈蔓哭著說看見沈映偷偷和魏玉川說話時,整個沈家就立馬站到了原身的對立麵。
沈家人都覺得是她肯定是看魏玉川中了秀才眼熱,想要搶走沈蔓的婚事,這才偷偷勾搭未來姐夫。
原身百口莫辯,激憤之下隻好撞牆以示清白。
隻可惜這個舉動落在沈老婆子眼裡,反而覺得她裝模作樣想要拿捏自己。
沈老婆子雖然已經五十多歲,身板卻有勁,直接擼起袖子,大有一副要直接拖著沈映去沉塘的陣勢。
陳氏雖然畏懼婆婆,卻還是跪下來抱住沈婆子的腿連連哀求,小燕兒已經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但看著陳氏跪在奶奶麵前,也跟著跪了下來。
兩個瘦小乾巴的人兒攔在沈映的床前,小燕兒的身子甚至還在發抖。
沈映——拳頭硬了。
她深吸了口氣,直接大吼了一聲,“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