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還沒來得及說話,陳氏拿著被汗水浸透的巾帕走了過來,聞言輕輕拍了下小燕兒的腦袋,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麼儘說傻話。”
幸虧這處山泉偏,除了他們一家沒有旁人,不然要是被彆人聽見,指定要議論說小燕兒的腦子有毛病。
被這麼一打岔,沈映上山的時間就又比預計的晚上一些,早間煮的四個雞蛋還在碗放著,沒人動。
沈映揣上一個,出門又朝荒田那邊喊了一聲,“娘,雞蛋我拿一個走了,剩下三個你們一人一個,彆放壞了。”
陳氏從田裡直起身子回了她句什麼,沈映隻擺了擺手,單手拎著背簍就往後山去。
她的肩膀剛結了一層薄薄的痂,要是背在背上估計又要磨破,隻能先拎著。
雖然已經過了晌午,但是這次沈映目標明確,上了山就直接奔著那片長著仙草的山坡去。
不多會的功夫就又摘了滿滿一背簍,她特意換了一處摘,如果逮著一處薅,怕是會被其餘上山的村人瞧出來端倪。
不過瞧出來沈映也不怕,本來這仙草凍也就是個時令吃食,過了夏天就沒市場,她就打算先掙一波快錢。
路上還發現了一小叢野甘草,沈映辣手無情,全部帶走,正好家裡隻剩半塊飴糖了。
返程的時候照例先去小溪邊清洗仙草,沈映直接把背簍逆著水流的方向放著,讓流水衝走仙草上的浮灰。
她找了塊乾淨的大石頭坐著,開始剝帶來的雞蛋。
肚子裡沒有油水,滿滿一碗的粟米粥吃進去,還沒半天就又餓了。
沈映盯著嘩啦啦流淌的小溪,想起小燕兒的請求,有點糾結。
糾結的點倒和陳氏不一樣,一條狗她還是養得起的。
這年頭的狗可沒有後世寵物狗的待遇,基本就是個看家護院的工具,每日吃的也都是家裡的剩飯,半饑半飽,要是碰上逢年過節或者家裡來了客,指不定就要被宰了擺上桌當盤菜。
雞蛋吃了一小半,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對岸的草叢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沈映臉色一僵,手下意識的就去摸棍子,才剛拎起來,就看那綠油油的草叢裡,伸出來一個黃色的大腦袋來。
是昨天的那條大黃狗。
溪水不寬,黃狗一跳就能過來,沈映卻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她看到了黃狗的眼神,是那種很典型的中華田園犬的眼神,眼尾下垂,看起來又老實,又苦悶。
沈映小時候就養過一條,是條小花狗。從村口垃圾堆裡撿回來的,發現的時候才剛睜眼,尾巴上被人用煙頭燙了個疤,留著黃水,聚著一群蒼蠅,叫都叫不動,耷拉著舌頭等死。
沈映原本都走過去了,想了想又折了回來,拿衣服裹著小花狗回了家。
她是留守兒童,爸媽常年在外頭打工,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鄰居拿了錢,每個月都會給她送些米和菜。
花狗屁股上的傷沒錢治,沈映每天用熱水給它洗,洗的時候它也不掙紮,伸出小舌頭一下又一下舔她的手。
狗糧也是沒有的,最開始吃米湯,後來吃飯,米吃光了就吃紅薯,居然就這麼養大了,到後來花狗跟著沈映漫山遍野的跑,就是尾巴尖的毛再也沒長出來。
再後來過年,沈映的爸媽回來了,她興衝衝地回家,就看見她媽拎著壺開水,她爸蹲在地上正在給什麼東西拔毛,翻了個麵,露出光禿禿的一個尾巴尖。
沈映從那以後再也沒養過狗。
她沉默地注視著河對岸的黃狗,黃狗看著她手裡的蛋黃,露出了渴望的眼神,可更多的還是畏懼。
沈映想了想,掰開一小塊,放在手裡,朝著對岸,“嘬嘬嘬。”
黃狗站了起來,卻還是沒有躍過那條小溪。
沈映這才發現它雖然很瘦,肚子卻沉甸甸地垂著,愈發顯得肋骨根根分明。
原來是懷孕了,沈映了然,一揚手,蛋黃飛去對岸,落在黃狗麵前的石頭上。
黃狗這回沒猶豫,一口就吞了。
沈映三口兩口吃完了蛋白,蛋黃則留在了坐著的石頭上。
她撿起溪水中的背簍,黃狗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又縮回了草叢裡。
沈映沒有看它,提起背簍,慢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走到山腳下一回頭,就看一個黃色的狗腦袋,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頭,看她不走,它也停住了。
沈映彎起眉眼笑了笑,忽然覺得穿越了這件事情好像也沒有那麼倒黴。
回到家時小燕兒自然是喜不自勝,陳氏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埋怨道,“怎麼你也跟著她胡鬨?”
沈映放下背簍去看灶台,糊的泥基本已經風乾了,一邊言簡意賅地答道,“它揣崽子了。”
陳氏聞言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再說什麼。
三個雞蛋還是原封不動地放在桌上,沈映有點無奈,不過這也正常,家裡好吃的東西太少了,大家都想讓給彆人吃,等以後有錢了就好起來了。
既然沒人肯吃一整個雞蛋,沈映就準備做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