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塘村攏共百十餘戶人家，雖說平日裡時常因著你家雞吃了我家菜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鬥嘴，可一聽說有賊，大家還是十分熱心的出來幫忙。

有些性子急躁的甚至連鞋都來不及穿，扛著鋤頭就從地裡跑了過來，“賊在哪裡！”

“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敢在我們小塘村撒潑？！”

沈老漢本不欲理會，可門外的聲音卻越來越大，像是眾人都聚集在他家門口似的。

沈老漢皺眉，吵吵鬨鬨，成何體統！

他拉開門，剛要出聲驅離那些吵嚷的莊稼漢。

卻看人群中拿著兩塊破陶片邊敲邊喊捉賊的，不是沈映又是誰！

沈老漢臉色鐵青。

沈婆子見勢不妙，早就腳底抹油溜進了西廂房，心裡直罵沈映不是個東西，統共就拿了她三文錢外帶一口舊陶鍋，至於嚷嚷得全村都知道麼！

譚裡正也趕了過來，譚家在村子裡是大姓，加上譚裡正為人剛直，村子裡的人都很信服於他。

見他過來，原本還七嘴八舌的眾人便安靜了下來。

“映丫頭，怎麼回事？”

沈映恨聲道，“我們一家剛從鎮上回來，就發現放在家裡的錢不見了，連院子裡做飯的鍋都被賊砸破了！”

她舉起那兩片破陶片，神色激動，“若是外頭的賊，偷錢也就罷了，何苦要砸破我的鍋！定然是村子裡有人看我家不順眼，見我家沒人，特意來尋仇的！”

沈老漢心頭一動，忽然想起方才沈婆子幾人慌慌張張的模樣，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是這蠢婆娘做出來的好事吧！

譚裡正沉吟了片刻，還是先開口問了幾個村口的住戶，“你們今日可曾看見有外人進村？”

那幾個人都是樸實的莊稼漢，彼此對視一眼，齊齊搖頭，“沒瞧見。”

雖然他們不會刻意留意村口的動靜，但是每家每戶都養了狗，若是有陌生人，狗一定會叫喚。

譚裡正本來就生了個黑膛臉，聽了這話，臉色就更不好看。

他原本還以為是村子裡混進來了外頭的小混混，沒想到竟然是有內賊！

這時人群後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譚裡正皺眉看去，卻是住在村尾的曹篾匠兩口子。

曹篾匠媳婦杵了她男人好幾下，見他就是悶聲不吭，終於忍不住，顧不得曹篾匠的阻撓，大聲道，“裡正，映丫頭他們回來那會，我瞧見沈婆子他們幾個慌裡慌張的從草叢裡鑽出來，往家裡跑了！”

沈映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妙啊！這真是剛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她正想著怎麼把沈婆子身上引呢！

抬起頭卻是滿臉不可置信，“我奶奶？怎麼會……怎麼會……”

沈映想擠出兩滴眼淚，可又實在哭不出來。

她一心橫，把手縮進袖子裡，掐開早就備好的辣椒往眼上一抹——

再抬頭時就對著沈老漢涕淚交加道，“爺爺！我知道你們厭棄我，可是我都離開家了，您能不能給我一條活路啊！”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沈老漢。

有人和沈家不對付的就撇嘴，“嘖嘖嘖，這可真新鮮，奶奶偷到孫女頭上了。”

也有些人敬畏沈家馬上就要和秀才結親，幫他說話，“無憑無據的，怎好就認定是他家。”

沈老漢隻覺如芒在背，艱難開口道，“映丫頭……你先彆哭……你奶奶……”

他本想說沈婆子斷不會做出那種事，可臨了自己都開不了口。

沈映哭得真情實感，“爺爺，就算看在舟哥兒的麵上，求您把錢還給我吧嗚嗚嗚……”

太辣了，真的太辣了嗚嗚嗚……

“你……”沈老漢說不出話來，心裡是又恨沈映冷血，這是絲毫情麵都不給沈家留，又惱沈婆子愚蠢，即使要做，就不要被人發現。

他一甩手，“你自與你奶奶說去，我一心隻讀聖賢書！幾時理會得了這種醃臢事！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