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蒙混過關還是幫他物理失憶,這是個問題。
黑崎歌希慢吞吞地往包裡塞著噴霧瓶,拖延時間的同時,努力思考著應該怎麼應對記憶似乎沒有完全被替換的萩原研二。
不久之前,就在她招呼萩原下來幫忙之後,房頂的地縛靈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發難,沒有瞄準她,而是瞄準更遠的萩原發起攻擊,用鎖鏈和已經成型的虛爪將他的靈魂抓出來拋上了天。
本著自己叫出來的人、無論是不是同班同學都要為他負責,黑崎歌希迅速把身體脫在院落裡側不引人注目的牆邊,以死神代理的姿態高高躍起,將第二次於她眼前脫離身體的人類魂魄抱在了懷裡。
這樣的公主抱,無論是對人類還是靈魂,她都是第一次。
怎麼說呢,雖然人類的靈魂也要遵循某些物理法則,比如說萬有引力,但總歸是很輕的,似乎還不如她的斬魄刀來得重,輕飄飄、還軟綿綿的……不不不,那隻是突然在她腦海中冒出的詞彙,並不是來形容懷裡的人的。
那之後,她先把懷裡的人放回身體旁邊,就忙著去安撫暴走中的地縛靈,如果對方能夠稍微平靜下來,那現在的程度,她還是能夠用「魂葬」的方式代替揮刀淨化的。
而她也確實成功了,將刀柄反扣、在女性地縛靈的額頭印上「死生」的印記之時,她衷心地祝願對方能在屍魂界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當然,最好能去到最安定的流魂街前十區。
……現在好像不是該回憶的時候。
身後的人還在等待她的回答,她也不知道對方殘留的記憶究竟有多清晰,果然這時候還是裝傻比較好吧?
好在突然有人出聲,給了她轉移話題的機會,六道凪從先前的房間裡退出來,低頭擺弄著手機,一本正經地說道:“什麼都沒有發生,要向骸大人報告才行。”
黑崎歌希的嘴角幾不可聞地抽了一下。
雖然之前也聽女孩那麼叫過,但是「骸大人」這樣的稱呼,那兩個人真的是兄妹嗎……她有點想要見見那位六道學長了。
下一刻,剛從房間裡出來的虎杖悠仁也幫了她一把:“剛才看外邊有人過來了,好像還帶著一大捧花。”
在她有所反應之前,最靠近樓梯的萩原研二扭頭就往下跑去。
黑崎歌希小聲抽了口氣,很快也跟上他的腳步。
糟了,這麼看來,他說不定全都記得。
無論是她在魂葬了地縛靈後給他講述的故事,還是那之後她真情流露的抱怨……看他剛才的動作,他肯定沒有把那個故事當成是她胡編亂造的。
當然,那確實不是編造出的故事。
而是瀕臨墮落成虛、被困在噩夢中十年的女性地縛靈在最後告訴她的真相。
地縛靈就是呼叫救護車那位女性的閨蜜,作為故事的親曆者,她因住在101號房而死在最初。在看見自己血肉模糊的屍體後,又親眼目睹了熟悉友好的鄰居們被殘忍殺害——那成為了將她困囿於此的鎖鏈。
在死後三個月,警方的調查因毫無進展而逐漸擱置,她才終於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平靜下來,並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死亡源於閨蜜清晨叫來的救護車。
她當然不覺得閨蜜做錯了什麼,同樣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們所有人都隻是在深夜熟睡的時間裡、沒有發現需要幫助的人,為什麼就非死不可呢?
可警方完全沒有調查到這一層,在確認到閨蜜案發時人在國外後,甚至沒有試圖與對方聯係,就直接排除掉了案件與對方有關的可能——又怎麼會知道,對方曾在案發現場的位置叫過救護車呢?
如果能順著這條線稍微調查一下,興許就會發現,救護車沒能救下的高中生女孩的家人有什麼怪異舉動,這起案件也就不會成為懸案,相關者多少能得到一點救贖……她的閨蜜也就不會每年都在她的祭日,專程回國來案發現場探望她了。
黑崎歌希想象不到作為地縛靈的十年間,那女孩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她將過往經曆的全部牢牢鎖在腦海中,對犯人被逮捕判刑這件事滿懷期待。可隨著時間流逝,期望一點一點變成絕望,自己卻始終無法解脫。
回想間,前邊的萩原研二已經跑到抱著大捧花束的女性身邊,開口時竟然直接叫出了對方的名字:“美惠姐姐,今年又來了呢。”
黑崎歌希腳步一滯。
竟然是他認識的人?
“研二君,一年不見,你又長高了不少。”美惠停下腳步。
“畢竟我和美帆是幼兒園起就一直在一起的摯友嘛。”年過三十的女人微笑著,回答時露出了些許少女的神情,“今年必須要向她傳達我即將結婚的消息,對方是我們的高中同學,果然相親的儘頭是高中同學啊,她也認識的,可惜她不能參加了。”
那是很輕快的語氣,萩原研二也配合地露出笑容,接著問道:“為什麼美惠姐姐不去墓地祭拜朋友?”
黑崎歌希挑了挑眉。
“怎麼說呢……”女人望向了不遠處的公寓,“我總覺得,她就在這裡,因為莫名其妙被殺而痛苦著,可警方始終沒有抓到凶手。”
……怪不得。
怪不得地縛靈當時會那樣說。
“我明白了,”萩原研二開口,他的語氣無比認真,像是做出了某個重大決定,“——我們會找出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