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覺得自己的爸爸舒城涼有些重男輕女,媽媽也是一樣,對她最好的反而是叔叔容懷書,但這個叔叔不是那個複製人叔叔,那個假的壞人容懷書。
她知道自己的叔叔被人殺死了,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她說的話,就算是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所以葉離一直深深地將這個秘密藏在心底。
葉離也知道自己的哥哥死過一次,那個會溫柔摸她臉,告訴一切都會很好的容傾其實小時候比她還小,原先她讓容傾叫姐姐,後來哥哥賴皮,又讓她叫回哥哥。
葉離第一眼見到遊行就有一種很熟悉的強烈感覺……小時候就見過,但始終想不起來那聲溫柔的睡吧是誰說的,跟媽媽葉滿也不像。
儘管舒臨風很寵她……審判院的人也很寵她,但是有時候隻是空氣,唯有哥哥的媽媽葉迦南給她拿出了一份好東西!
叔叔的任命書——葉迦南阿姨說,有這個東西,能在審判院保住你的命,你該怎麼玩就怎麼玩。時至今日,她都還記得周啟生跟周昌明那呆滯的嘴臉,識人不清,為什麼偏偏就喜歡祁清涵呢?
儘管十七號台風雨看起來很真實,但夢就隻是夢,原先期盼的熱戀其實不存在……在外人麵前看來很好,實則千瘡百孔。
祁清涵暗地裡跟於婷婷走得很近……夢裡夢外沒差彆,該受到的折磨一點也沒有少。
葉離覺得自己的確是比較強勢的人,行事果斷,但在祁清涵眼中,那就變成了你被家裡寵壞了,不能小女人一點?溫柔如水一點嗎?給我煮個飯,安安心心待在家裡相夫教子,或者衝我撒個嬌也行啊,非得這麼跟我犟?
葉離不想兼容任何人,父親送她去上學,她瞞著祁清涵考上博亞局監察官,是為了跟祁清涵平起平坐,而不是讓祁清涵對她說,你壓我一頭,收著點兒……
或許,男人都是喜歡於婷婷這種溫柔如水的嫵媚女性,精致高跟鞋跟挽好的發髻,一席勾勒身材的窄裙
葉離對祁清涵喊道:“是,祁清涵,你他媽要求高,看著我巴結你你很得意是不是,我這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你滿意麼?現在,立刻,你給我滾出審判院,這裡不是你博亞局該待的地方。”
祁清涵把筆甩在會議桌上,“我就知道遊行跟你關係特殊,他去哪兒你去哪兒是吧?他喊你一聲去白雪山抓變異人,說去就去,叫你給我煮個晚飯這麼遭罪,那你還跟在一起七年,你不是早就忍不了麼,是,你清高,我比不上你行了吧?!”
葉離道:“你以為誰都是你媽媽就知道給老公煮飯熬湯?我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我跑去博亞局去考那我看不上的監察官,我真是蠢,放著我好好的院長不當,你倒好啊,讓江素熙給我下迷藥抓住我?是我向下兼容你,也是你先追的我,也是我現在把你給甩了,是你配不上我。你憑什麼拿你的標準要求我?你的平起平坐不過就是把我變成你的煮飯婆,你從來不會從我的立場考慮問題,你隻知道攀比,你覺得我壓過你讓你丟麵子。”
葉離披著審判院的製服,壓在桌子上的指甲扣進桌子裡,指甲都斷了,她右手指著祁清涵,然後又指指自己,她道:“我有我的家人,你有你的家人,我有我的抱負,我不可能——會再回頭找一個不會支持我的決定,隨處貶低我的男人,稍微有點智商,我或許會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可我不是……”
葉離輕蔑地看過祁清涵一眼,她道:“我不像你,我到今天這一步,沒有院長這個身份我照樣秒殺你,我哥哥遊行心善,不去計較你在江楚麵前提供那麼多的資料——他能一刀捅死江楚,你覺得他會是個善茬麼?若不是顧及我跟遊家的某些糟粕,你以為呢?我勸你學著什麼叫做逼數。我再把話說一遍,是我,瞧不上你,懂了麼?你能抓住我一次我就能毀了整個京都的數據庫,可你抓不住我第二次。”
祁清涵說不出一句話,葉離與他徹底決裂。
葉離身上披著黑色大衣的外套,她身材窈窕,又瞥過於婷婷。
她笑了,“祁清涵,我是——牛逼,你是陰逼。我這七年喂了狗,當然,狗都比你強,你連狗都不如,你這種眼光,也就隻是配得上這種貨色了。”
“還有哦……你不是一直想巴結虞家麼?可虞家就是瞧不上你祁家麼,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隱瞞於你……虞老太太,我親外婆——有個雙胞胎女兒,我小姨葉迦南跟我媽葉滿,但你是不是忘記查了,我外婆有個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女兒——她叫許含啊?於婷婷,當年我哥哥在白雪山殉情,不過就是撞見你跟江樹海的醜事……乾了什麼啊?”
於婷婷麵色煞白,她慌張離開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葉離道:“哎呦呦,怕了,也是,我那個舅舅虞琛腦子就剩屎了。”
於婷婷是因為虞老爺子跟秘書出軌生下的女兒,葉離調查清楚了,秘書女士實際上是跟她那直男外公的下屬通奸生下的……後來,外公跟外婆因為賭氣離婚了,秘書扔下孩子也走了,她這個蠢舅舅特彆疼於婷婷。
葉離心歎之時,目睹葉離如何說自己妹妹的虞琛本人,麵如菜色,他一身黑色西裝,眉眼俊美,聽見了腦子剩屎他十分鬱卒,他道:“她好歹是你小姨。”
葉離哈了一聲,特彆大。
她道:“舅舅——老子小姨就一個,一個葉迦南失蹤了,另外一個許含已經死了,至於那個複製品許無憂,有多遠死多遠,你帶著這個便宜貨給我有多遠滾多遠。你罵我,我去找外婆……或者,我去找大舅媽何雅彤去,你不疼我她疼我——她可是真正的高知女性,不是什麼爬床小三生的女兒,切,鬼知道是不是小姨呢……”
虞琛趕忙帶著葉婷婷離開,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嫂嫂何雅彤,剛嫁進來沒一年,丈夫就死了。而今撐起虞家企業半邊天,與他分庭抗禮。
偏偏,兩個人,產生了不該產生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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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撥回一年以前,遊行剛大學畢業一年,離開容家已經四年,當初高中畢業的晚上,他翻出了那份錄像帶,過往一切的記憶翻諸腦海。
倘若能夠忘記,何須苦苦糾結……即便再來一次,該會遇見的還是遇見。
應該如何忘記掌心拂過對方臉頰的溫度?
應該如何忘記對方投過來的明媚笑臉?
應該如何忘記每一次心動?
在那四年,遊行自認為將心情隱藏得很好,宗之嘯在一旁開飯店,兩個人常常深夜對酒獨酌,遊行從未將心事說給任何人聽,曾經知道他情意的唯有那漫天降落的白雪跟剖開心臟的痛苦,容傾是一個多麼怕痛的人,最愛漂亮,火燒著他,該有多痛?
遊行已經不太記得周昌明還是誰敲碎他的骨頭了,關於容傾能夠留下的東西越來越少,那一天相遇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他衝他笑得明媚如花,故意騙他說自己腳崴了,能不能夠進來休息,吃點飯飽肚子。
那笑容多麼像,他們兩個人糾纏了五年,互相刀劍相向,每一回都恨不得弄死對方,但沒有哪一回願意下手。
時間大概真的過得太快了,遊行跟宗之嘯在酒館喝酒,他從不喝醉,隻是慢飲,他需要保持絕對清晰的理智不能做傻事,倘若他當初不要那麼固執,那麼以後會是怎麼樣?
他連容傾都不記得了,遊行苦笑,腦子是不記得了,身體反應還記得,還不是喜歡上了?
如果不喜歡,那他還是那個模樣。
容傾依舊是容傾,大概會跟彆的女孩子結婚生子,而不是焚化爐一道黑煙,對此,他永遠恨自己,恨容傾將自己拖入地獄,也送自己入地獄。
更悔恨,如果自己真的坦誠一點會怎麼樣?
如果真的不顧一切,坦坦蕩蕩愛一場又如何?
顧及這顧及那最終什麼都沒有,到處一場空。
遊行隻是個懦夫而已,是一個連喜歡都不敢開口,隻知道逃避的懦夫而已。
他再也當不成父親一樣的獵人,卻選擇以死證明自己的立場多堅定,那個人那麼多次的對他說喜歡,他怎麼能每次都開口拒絕的?
遊行喝得特彆醉,宗之嘯勸他彆再喝了,有話好好說不行麼?
遊行搖頭:“是我錯了,我錯了!”
那是他成年來第一次失控,也是唯一一次失控。
容傾來找他了,他把人摁在牆邊,力道像是揉進骨子裡,他反反複複說:“我喜歡你的,容傾,我喜歡你的。”
那個時候容傾還不沒恢複記憶,也沒去白雪山挖出那具哀哀的白骨,隻知道遊行喜歡一個人很多很多年,自己不過是個跟他長得像的替身罷了。
是誰說的不得為人知,父親容懷書也說遊行研究出你不過就是個替代品。
容傾字字句句,如刀刃一般插進遊行的心臟。
他慣不喜歡解釋,卻道:“你把我容傾當什麼?”
字字句句皆是真相,字字句句皆不是真相。
遊行也沒有機會對容傾說起,死去那一天落在他身上的雪有多涼,多冷,敲在他骨頭上的每一次有多痛。
如今再回到容家,是因為容傾要與彆人成婚了,這個人是他的姐姐遊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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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前夕,遊妍告訴遊行,這不過是容傾跟她的一樁交易,白桃反複過來安慰他,安慰他說帶他去旅遊,遊行不想逃避,也知道他姐姐遊妍一向是個軟弱的人,於是他就在他身旁護著他,兩個女孩子都是很好的人,熱情大方。
季白桃告訴他她喜歡上了審判院的一個男孩子,那個人名字叫沈曜,跟她見過許多次話,明裡暗裡對她示好,可就是沒表示,她想說沈曜是真的很好,會保護人,會跟他講許多的笑話。
遊行是知道遊妍的,她一直愛慕沈曜可是膽子實在是太小太小,連說句重話都不敢,偏偏他那個阿姨一直不同意她跟人正常交往,特彆是跟他。
遊妍說:“阿行,我一點兒也不想嫁給什麼有錢人,我就想當個幼兒園老師教教小孩子們,我爸跟我媽天天吵架……我爸說我媽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我媽就知道拿我跟莫悠比,哎呀,你不知道,莫悠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好相處,凶死了!”
季白桃跟遊妍關係不錯,季白桃會說很多安慰的話。
她說:“遊妍你彆難過,我帶你去旅遊,讓沈曜帶著我哥跟你一起去。”
遊行答應她們等參加完婚禮後帶他們一起去看極光——極光多炫耀多五彩繽紛,美得人頓失心神,那一刻,我也會忘記一切的吧。
婚禮那一天,是一個平靜如常的夜晚。
他想,如果這一回他不去找容傾的話,那或許就沒有機會了。
兩個人在琅館門口麵對麵,對方目光冰冷無情,讓遊行一瞬心驚,他恢複記憶了?
容傾沒跟他說什麼,遊行卻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講了句:“我喜歡你的,容傾,我再說一遍,我喜歡你的。”
容傾沒回頭,他問:“你喜歡我?那你為什麼要等到我要結婚了你才來找我?這幾日有著這麼多的時間讓你來找我,你為什麼一定是現在說?為什麼?你這種人總是這樣,總是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就不管彆人了……喜歡我,你就是這麼喜歡我?”
假容懷書此時出現,他笑著,問道:“阿情,為什麼你弟弟說喜歡你你都沒反應的?今天是你跟遊妍的婚宴,不要遲到了。”
遊行很是驚慌失措,他急忙道:“容傾,是我不對……你能不能彆跟其他人結婚?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無論重複多少次,他都願意。
容傾是恢複記憶了,隻是他是真的恨,恨自己為了這個人拋棄一切,家都快沒了,這個人卻終於知道自己喜歡他。也恨自己信錯了人,更恨自己年少輕狂,逼得人死了一回,又痛苦地死掉第二回。割破皮肉都不舍得說一句話的人,敲斷骨頭,他有多痛,那些人有多心狠,竟然碰不見一個善良的人。
容傾知道自己今晚非結果容懷書不可,對方從來不是個好人,葉滿尤其是……母親,容傾知道自己母親心會有多痛,但容懷書已經死了,他那個善良的父親早就已經死了。
容傾喊來幾個人壓著遊行跪在他麵前,儘管他心中無比疼痛,心澀,可是他必須這樣做。
那些話,像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憑你,就憑你?你憑什麼要讓我喜歡你?你以為你是誰?”
“你命定之人是我,又如何?我卻不想你做我的命定之人……你滿身都是罪惡,我為什麼要接受你……”
“你一生都不配擁有陽光……吸血鬼怎麼可能待在陽光下?
“但除了我,你也沒辦法喜歡上彆人。命定之人,你為命定二字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但我愛你麼?我什麼都能給你,唯獨,我不、會、喜、歡、你……”
容懷書大笑離開,容傾隻能放遊行走,就像每次他做的那樣,轉身走開便好吧,彆再碰見這樣的他了,一點也不好,遊行何嘗不是因為碰見他失去一切。
他這個人啊,嘴上說著喜歡,卻又讓遊行這麼難過。
容傾道:“回去吧,阿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想碰見你,你也彆再遇見我這樣的人了。不好,很不好。”
“一點都不好,阿行。”
他的語氣自己都在哽咽。
遊行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拿起驚雨刀,他知道容傾是在向他求救,有求而不得的苦衷,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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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家遊妍跟江素熙大吵,遊妍道:“你要怎麼樣才能認識到我在這個家真的很不開心啊!我交朋友你要乾涉,我選專業你要乾涉,我在花店打工你要乾涉,我不是你控製的傀儡啊,我說了我不想跟彆人結婚,你為什麼老是乾涉我的選擇?”
“因為你是我江素熙的女兒?!你姓江,我生了你你就要聽我的話,我是你媽媽!十月懷胎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不聽我的聽誰的?你要是走,就彆給我回來!要麼,你就去死。死就給我死在外麵,再也彆回來。”
遊妍心中淒苦無比,這女的,就知道拿死來要挾她,她除了是個棋子,還能是什麼?
她一輩子都在跟彆人比,跟於婷婷比,跟祁夫人比,就是不知道體諒她。
遊妍選擇沉默,她發了短信問遊行,問道:“阿行,你帶刀了麼?你帶我走吧,姐姐好累啊。”
遊行謹慎觀看著,不論事情是什麼樣,他都要帶容傾走,不在乎多帶一個遊妍。
他點頭道:“好。”
婚宴開場,先是新人入席,歌聲緩緩流淌,遊行撫摸著自己的驚雨刀,他絕對不會容許自己像上次一樣,連容傾的骨灰都帶不回去。哪怕容傾對他說了那樣的話,他也心甘情願,他知道他有苦衷的,他絕對不會是說這種話的人。
遊行心道:“爸爸,保佑我吧。媽媽,保佑我吧。”
這是他唯一一次向最親愛的父親母親許願。
“保佑我帶著容傾脫離苦海,我知道他一定很累……這些豺狼虎豹,個個都想咬死他。我想他要好一點,開心一點。”
聶沉在屋外接應他。
還沒等人走進禮堂,遊行捏著驚雨刀先斬容懷書的下屬手臂,他拉過容傾,喊上遊妍,道:“姐,跟上來!”
容傾呆滯,他沒想到遊行居然一開始就握住他的手,而且抓得那麼緊那麼緊,但是事情是不是過於順利了?
聶沉答應遊行在屋外給他準備一輛車,容傾喊他:“阿行,放手!”
遊行不會放,他回頭看容傾一眼,道:“我不放,我帶你走。”
此時屋外有人圍了上來,遊行早就有所準備,他把容傾的思年刀遞給容傾,他道:“我們合作,好不好?你在我身後……”
此時此刻,容傾隻看到葉滿身子翩躚著從旁走過……他目光模糊,看向遊行,卻是來不及喊出那句話,一根麻·醉槍射中他的頸部,他以為,姨娘會對他有一點點的憐惜的,隨著倒地,葉滿的聲音很大:“來人啊,把容傾抬下去。”
容傾閉上雙眼,心道隻是無奈,隻是無奈。
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是怎麼都鬥不過容懷書,不是——遊行看向遊廖控製住他的嘴臉,淚水從他的臉頰滾滾而下,叔叔讓他克製情緒,尤其要克製,切勿被人擾亂心智。
最終,他還是成了傀儡?
這個家,可曾有人對他有過一點點善意?哪怕是母親?
遊行眼看著容傾被人帶走,他拿著驚雨刀撈住遊妍,隻要活著,他就一定可以。
這個時候,他跟莫悠的關係還沒有這麼差,遊行答應遊妍帶著她走,其一不行但是可以有其二,他捏住遊妍的手,道:“彆怕,我在你身邊。”
遊行殺了數十人,體力精疲力竭,但是為什麼找不到聶沉?
人越來越多,莫悠忽然喊了聲:“阿行,你看背後!”
遊行果斷出刀,他一刀差點捅入遊妍的心口,剛反應過來,遊妍捏著刀送進自己的心臟,她道:“阿行,我對不起你,你走吧……阿行……快走。”
遊妍穿著一席血色婚紗倒在血泊中,結婚進行曲緩緩進行。
聶沉在遠處覷著他,麵容冰冷,顧鳶也覷著他,他跟聶沉嘴角的弧度太像太像。
他們在一起,他們狼狽為奸,他們明明早已分道揚鑣卻為了一己私欲仍然傷害親愛的朋友。
遊行贏了顧鳶無數次,也贏了聶沉無數次,唯有這回……他心甘情願服輸。
是他的心太軟了嗎?守著什麼所謂的獵人信仰也沒什麼用,除了自己守著,誰會遵守?
是他錯了嗎?或許是。
正當他猶豫時,季白桃拉過他的手,趕忙道:“走,隨你妹妹我走……你照顧我那麼多次了,該老妹來救你了,沈曜沈曜在等我們。”
遊行精疲力竭,額頭全是冷汗,季白桃告訴他,如果他不動手,容懷書也會動手的,他們早就安排好了。
逃跑自然先要去門口,季白桃帶著他走的是小路。
心跳聲咚咚咚,季白桃帶著他瘋跑,不料還沒到門口,卻被人一把領著人攔住,寧簡皮笑肉不笑,他心道:“遊行,好久不見……當年一彆,可是虎虎生威,你今天這副下場,容傾今天這副下場,都是你們自找的。”
遊行把季白桃護在身後,寧簡對沈曜說:“我就知道你軟弱得很,女朋友跟自己,還是自己最重要,對吧。”
遊行瞪著沈曜,可他實在是心理崩潰了。
“你……你……”
寧簡一腳大力踢在遊行腿上,他罵道:“我叫你傷害我媽媽!”
遊行麵色發白,他道,聶沉……聶沉……聶沉……
精疲力竭一度昏過去了,季白桃紮了他一針,她拿著槍抵住寧簡的腦袋,罵道:“放我哥出去……放我哥出去!沈曜,你也走吧……我隻是……我隻是看錯人了……我那個爸爸實在是太毒了,我沒有他那樣的爸爸……”
沈曜拉著遊行就要走,等到沈曜走遠,寧簡反剪過季白桃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道:“江市長好喜歡你的,我送你去他床上做雛雞!”
本身就被堵在廁所猥褻過的季白桃麵色一白,她立即跑開!
寧簡對著黑暗中的人說:“要打嗎?!”
“打死她!給我打死這個女的!打死她!”
沈曜背著遊行,他不敢回頭,遊行精力早就崩潰,好像,這幾年,他心裡一直都很脆弱,擠壓著沉重的東西。白桃讓他一定要帶著遊行走,去找葉迦南,無論如何,一定要去。
不論發生什麼。
“沈曜,彆回頭,我不值得……你一定要帶著他回琅館,我求你……不論發生什麼……我死了也沒關係。”
當年,許無憂被人強·暴生下季白桃,扔掉垃圾堆裡。
葉迦南找了很久,才救活她,還把她送到季父季母家中,可惜——幸福太短暫了。
季白桃彆的都不會,恩,她一定會報。越是讓許無憂難堪,她越要出現。
慘叫聲,痛苦聲,沈曜撕心裂肺,他隻後悔沒跟季白桃說一句喜歡,他真的喜歡她了。
遊行腿快被寧簡踢斷,她是在季白桃的慘叫聲中醒來的,他要走,但是他渾身劇痛,前世痛苦的記憶伴隨著鑽心徹骨的疼痛讓他無地自容。
遊行:“你不去救她?你讓我下去可以麼?”
沈曜堅定背著他去到琅館,他道:“白桃要你好好活下去。彆忘了,天下之大,到處都是家。”
遊行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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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館,容傾假意睡著,他現在精神保持極度的清醒。
思年刀,在他耳後……他至今也不懂為何叔叔跟假容懷書會讓假遊廖牽製他,彆的他不管,容懷書,他一定要殺,而且是今晚……他感覺他越是冷靜,力量便越強。
然而,腦子身體卻燒起一團火,簡訣早對遊行相當覬覦,他偷換了遊行的那杯酒,沒想到對方如此下作。
假容懷書進來時正跟葉迦南有說有笑,他放下外套,一邊絮叨叨:“容情你怎麼回琅館了,你哥哥容蕪呢?”
容傾腦子越發不理智,容家時代規定要尊敬長輩,不許對長輩動手……
他忽然甩出思年刀,一刀從背後刺入容懷書的心口。
“我沒有哥哥,我隻有一個父親,卻不是你。”
葉迦南給假容懷書洗了個蘋果,曾經同床共枕十來年的虛假愛人——就這樣死在了她身旁。
她的蘋果掉在地上,咚咚咚滾到容傾腳邊。
容傾的話那麼那麼可憐,他道:“媽媽,你怎麼不來抱我?”
葉迦南等了二十年,她知道思年刀一出手,假容懷書必然會死了。
她的兒子,她的丈夫,統統都不見了。
葉迦南忙拉著容傾的手,她壓著嗓子道親親容傾的額頭,便道:“沒事,沒事……媽媽上次沒能救你,這一次你做得很好了。”
葉迦南仍然是很柔弱的,她扶起容傾,小心跨過那一團血跡,沈曜等會兒會帶著人來,她扶著容傾,琅館之內,這會兒都是她虞家的人,虞老太太告訴她第一件事就是忍耐,再忍耐,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計劃。包括她的母親也沒有告訴,她要一步步把葉滿的真麵目昭告天下,她要她的孩子永遠堂堂正正,活在光下,包括容傾愛著的人。
容傾腦子是木的,母親柔弱……很柔弱。
葉迦南把門鎖起來,她把容傾帶到從前容傾長大的房間,撫著他的臉說:“隻有你的耳朵後有一顆痣,我知道你喜歡吃甜的……你小時候長得像個洋娃娃,像個女孩。”
葉迦南說一下親一下,她說:“媽媽啊,隻愛你的爸爸,那個真的容懷書,但是媽媽什麼都不會,才把你爸爸給害死了……你是容懷書唯一的孩子,媽媽沒有懷過雙胞胎,隻懷了你。但是呢,你姨母恨我,特彆恨我,恨我搶了她的一切……所以媽媽呢,就大著膽子去了實驗室,把試管中的東西給偷換了,騙著那個許無憂去生孩子……你哥哥是你葉滿小姨親生的孩子……阿情,當年如果我答應你……你喜歡的人也就不會那麼可憐,如果不是我懦弱,讓他走……他也就不會死……”
容傾腦子很懵,他道:“媽媽,你說什麼?”
葉迦南懶得解釋,容傾房間的門被推開,沈曜背著遊行進來,葉迦南不知道容傾發生了什麼,她摸著兒子滾燙的臉,以為他是受驚了。
她招呼著沈曜把人往這邊送,道:“我把你喜歡的人給你帶回來了。”
遊行意識已經迷失,傷心欲絕,他嘴中呢喃:“我要去找容傾……我要去找容傾。”
容傾喉頭微動,
葉迦南注意到容傾不對,忙拉著沈曜走,她喊道:“門,我鎖了。”
遊行聞著熟悉的香氣,他去摸容傾的手,腦海中有個強烈的意識告訴他,容傾就在這裡。
容傾灌了點酒,他果斷搬著人到了床上,在他上輩子長大的這張床上。
他一遍遍又一遍地喟歎,這一瞬間,他內心忽然燃起衝天的怒火。
這算什麼?到底算什麼?
遊行這幾年用工作跟學習麻痹自己,容傾心中恨,為什麼四年了,快五年了,遊行仍然又等待了另外一個五年才來找他,這算什麼?
到底算什麼?
原先有多深愛,現在便有多痛恨。
他近乎瘋狂地咬住那張日思夜想的嘴唇,遊行怕痛,他便凶狠地摁住他,他的手狠狠地掐在他的脖子上,抬高他的下巴,逼到他不能呼吸。
嘴唇靠得那麼近,心也很近。
容傾搞不懂,他們之間沒有第三者,到底是什麼才導致了今天這樣的結局?
親朋好友離散,到底是為什麼?
遊行在掙紮,他努力抗拒著,但是有人在撕開他的衣服,試圖弄死他。
他眼睛根本睜不開,那人的手在他腰線處遊走,他抽出手去打,容傾臉被打歪,他一點也不留情麵地壓釘住遊行的手腕,他算是知道了,要喜歡就不要心軟,一遍又一遍心軟。
遊行喊道:“你放開我!”
放開?這無疑於徹底激怒了容傾,他在遊行耳邊道:“放開?你做夢!”
脖子同時傳來劇烈的疼痛時,上輩子敲斷骨頭死的痛處反射性浮現,遊行麵色發白,他反複掙紮,大聲痛哭,“不要,我好痛……我好痛……容傾,我好痛。”
容傾沒管,他更加凶猛地咬住遊行的脖子,遊行抓緊他的肩膀,容傾又何嘗不痛?
焚化爐的火燒得他至今都心有餘悸,他怎麼不痛?
他們抱在一起,心貼得那麼那麼近,卻好像永遠到不了的彼岸。
遊行伏在他肩頭又哭又鬨,眼淚哭濕一片,指甲在他後背拚命撓出痕跡,隻是一遍又一遍重複,“哥,我好痛……我都沒能再好好看你一眼的。容傾,對不起。”
下封印會激起人內心最痛徹心扉的痛苦。
容傾從來不知道,有人能那麼狠,死了也不放過,死了也惦記著他的心臟。
遊行貼住他的頸子,一遍又一遍呢喃,“我知道是你,當吸血鬼不好,我來陪你,好不好?”
到底是誰癡?
他甚至懷疑錄像都是有人刻意記錄拿出來惡心遊行的,有什麼比勾起人生最痛苦的事最折磨人的?
容傾不再像以前那麼衝動,今天過後,他們關係到底是不同了。
下封印,隨時隨地都能找到人。
容傾吻住遊行,無論如何也吻不夠,他吻去遊行嘴角的淚珠。
心中的怒火發泄了,還有身體上的……他到底是個混蛋……
……
第二日,容傾起床,他火速讓沈曜把容懷書的屍體送到焚化垃圾場,然後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他知道其實遊行一直在聽:“我知道你在跟我對著乾,但我沒打算放開你……”
遊行:“我放棄了……你不是能乾嗎?能把我這該死的記憶給消除麼?”
容傾:“你指哪個——?”
遊行:“我很痛。你實在是很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