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行說:“記不記得幼兒園大班老師獎小紅花,其實老師就沒給你,然後跳舞舞會就你身子最僵,是不是沒有人陪你玩啊……我不是去找你了麼……我把小紅花都給你了啊……”
短短的幾步路,容傾又睨著他,他說:“什麼人都不喜歡我參與進去,我有那麼像洪水猛獸嗎?”
遊行拉著他的手往反方向走,真沒放開過,他道:“那你還要不要上學……”
容傾那個無奈啊,幼兒園老師對著他寫錯的一個字公開處刑,他其實已經忘記了這些事,但遊行倒是把他當神仙供著,他唉了一聲,把人給抓回來。
還有新的事情要做。
容傾走到打完電話哭泣的簡樂顏身前說:“你還好嗎?”
簡樂顏的確是要參加書法比賽的,江星跟她是競爭對手,而且是同班同學。
她今年21歲了,已經是第三次參加高考,她想考自己想考的大學一直沒考上,而且書法特長生今年贏得比賽可以有加分。
簡樂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腦子裡想的全是應該怎麼辦?成績上不去應該怎麼辦?他要怎麼跟爸媽解釋她又沒考好?
是不是因為自己腦子太笨了,還是說自己老是去搶第一名是錯誤的……
她看著自己喜歡的毛筆有些乾嘔,忽然回想起自己的戶口本年齡大了三歲,因為這樣子,她起碼比同班同學大了五歲,又想起曾經她的後桌直接當著她的麵兒說她是醜鬼。
簡樂顏渾身泛冷,止不住地開始乾嘔,嘔出酸水,她有一個叔叔極其看中顏值,漂不漂亮要當麵評判,小時候在他手下讀書,不知道是因為外婆跟爸媽家窮還是怎麼樣,總是抬著眼瞧她。
“嘔——嘔——”
簡樂顏心臟一抽一抽的,她忽而看見兩個人站在她麵前,她趕忙起身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遊行實在是不會跟女孩子講話,容傾倒是比較放鬆,他遞了一瓶水跟紙巾過去,柔聲道:“你是不是沒吃早飯?要送你去嗎?”
簡樂顏猛地抬頭,她被嚇到了,她十分固執地說:“我……我沒事。”
但她內心其實無比不安寧,因為上次她晚上坐車回家,也是碰見一個這樣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子,結果這男孩子跟她一起坐車不僅偷走了她的錢,還罵她乾嘛搶在他麵前坐車,會不會做人啊。
遊行不知道她內心的驚濤駭浪,他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用無比冷靜的話語道:“師父,你先等等。”
容傾把她的毛筆撿起來拍乾淨,他在自己跟遊行的書包中翻翻找找,最後找出了一根水彩毛筆跟一盒壓縮餅乾,他說:“現在去考場還有半個多小時,我們沒有惡意……你拿著這些東西暫時先去,不用還給我。”
簡樂顏迅猛抬頭,眼淚啪嗒一聲就掉下來,昨晚她早睡了半個小時,淩晨四點就醒了,她著急得整整一夜沒睡,遊行又道:“錢我付了,去考場吧,嗯,隨遇而安。”
出租車送著簡樂顏一路揚長而去,上次小學畢業時她連一口乾麵包都沒吃下去,老師貪錢給她們買了最便宜的快要過期的麵包,上次中考她早起,她眼巴巴地看著住在考場好近的人吃家中的飯,好香好香……而每次去食堂都是要搶飯,搶都搶不到。
簡樂顏眼淚不停地流,出租車司機說小姑娘你彆吵我,今天又不是中元節。
簡樂顏擦乾淨眼淚,學校的老師可是看不得考場上哭的人,他怕你抄襲打擾他安靜的監考……
怕你是不是在作弊違反了考場紀律……
老師對於喜不喜歡一個學生也是很明顯的,像她這樣的人,簡樂顏心中無比難受,她不是沒有付出過努力,小時候麵包掉到地上她又撿起來吃了,被人當麵說地上的東西也要撿來吃,這人啊……算了,也不指望誰會理解誰。
簡樂顏收拾情緒很快,她發現自己生理期也來了,但大抵是那兩個人還顧及到她回家吧,還多給她放了一百塊錢,簡樂顏一邊看車窗外,其實這麼些年她一直努力做一個善良的人,路上的垃圾扔到地上她會撿起來,也不從車窗外扔東西,她見過江星跟她的朋友把不要的毛筆在公交車上往馬路邊扔,那一刻反而自己襯得像個小醜。
在美麗的臉,傲人的家世下,努力做一個善良的人隻是變得更像小醜。
簡樂顏高一在下雨時很是喜歡拿起拖把拖乾淨走廊沉積的水,卻被江星說你怎麼不搞乾淨點兒啊,不要往我這邊拖臟了我的鞋子。
就怎麼說,人間的熱鬨與她無關罷了。
同學間的友愛歡樂更與她無關。
出租車一路往前開,簡樂顏看向遠方的天空,她心生很多的無措,要是這一次也沒考好該怎麼辦……同學提醒她不要太急躁,她很想說你又不是我!
你怎麼知道我的難過,但久而久之……
簡樂顏實在是回想起太多的事,小學特彆喜歡吃麵包,甚至偷偷拿父母的十塊錢去拿……可惜自己存了好久的壓歲錢在小賣部站了半天就被偷光了,而老板娘是小學科學老師的母親,打死不承認,小學老師總是找她茬,把她留級留到下午六七點。
大概是報應吧……
是自己考不上大學的報應吧。
……
遊行與容傾把電動車給騎到車庫中,今天考試是在九點,說起來是模擬考,現實狀況是實打實的高三。
遊行看容傾手中的另外一個長背包,他說:“你不是帶了刀嗎?怕被人偷啊?”
遊行自然是要抽煙的,他依舊是習慣上半身跟手肘一起壓在欄杆上。
遠方是一條河,水深不見底,連石頭也看不見,路邊長了許多蘆葦,河流寬闊此時天空又出現烏雲了。
天陰了,雷聲將陣陣。
遊行特彆困,打了個哈欠,指尖一點猩紅,他兩隻眼睛都飆出眼淚,整個人淚眼迷蒙,恨不得當即就睡過去。
他一口一口吸著煙,眉目慵懶,帶了一點不羈的味道。
容傾念叨:“一煩的時候就喜歡抽煙……不能改?”他欄杆上的手指搭在一起,他注意到遊行又扯開嘴笑了下,整個人身體在顫動,大概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改,行了吧,不抽了……可以吧?”
容傾心道,還調笑。
遊行看他容傾頭幅度改變了下,他不自覺一聲笑出來,轉首便是將煙甩進洶湧波濤的河道中,動作幅度很大,他耍無賴,道:“就破壞一次環境,下次肯定改。”
容傾心道你能改就有鬼,他側身傾過去,壓了遊行脖子來,唇齒間都是煙味蔓延,心仿佛就要跳出來了。
容傾側身在他耳邊道:“我到底還是把你搶回來了……”
“什麼……”聲音逐漸變得輕柔,搶回來什麼容傾沒有明說,因為他又把遊行的下巴給捏過來了……
容傾的聲音小聲而搞笑:“好好學習……”
遊行微嘖了聲,心想容傾就是故意跟自己過不去是吧。兩個人身體還靠著,容傾的頭非常故意地壓在遊行肩膀上,手臂也將對方的腰壓得死死的,靠自己無比近,他,喃喃歎息啊,說遊行你不會不想吧,就隻是上個學而已多大點事兒,他知道這樣是喊不動他的,大概有時會挨來幾巴掌跟強烈的反擊,下一秒他就改口賣慘說你陪陪我吧,但他知道這樣還是不行,但遊行倒是什麼也沒做,他胸膛內的呼吸被壓緊,兩顆心劇烈跳動,實在是難以平複。
他道:“我沒說不啊——多大點事兒……你自個不也拿著刀隨時準備要殺人麼……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遊行推開他,他竭力控製自己的呼吸,強製自己用冷靜的話語答道:“可以——可以——”
容傾見遊行胸口微微起伏,臉上的表情仿佛遭受了什麼奇恥大辱,眉頭就不會鬆開的樣子。
心情差到極點。
容傾心道,啊,要被開除了,煩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