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特科技園B3棟11號樓五層會議室。
戚舒然坐在小會議室內聽李玫瑰麵試連佳佳,整顆心懸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她現在心情極為複雜,害怕連佳佳沒麵上,又害怕連佳佳麵上。
害怕她沒麵上,是因為她覺得連佳佳的氣質形象都極其符合這個崗位的招聘需求,特彆是在知道博主本人是連佳佳後,這下連家庭背景都更符合“在逃公主”這個人設了。
不然她也不會連續兩次在社交平台私信她。
可一想到她要是真來花束傳媒上班,那自己就要跟靳聞西的表妹一塊上下班了……
那個畫麵……戚舒然忍不住捂臉,心跳也不自覺加速,整個人陷入一種未知的恐懼中。
送完麵試者回來後的關琳見戚舒然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些意外地嘖了聲:“你怎麼比人家麵試的人都緊張啊?”
那張巴掌大的臉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情,嗯了聲。
“不是吧?”關琳上下打量著她,“就這麼怕人家沒麵上,敗給我?”
聞言戚舒然迷茫地抬起臉,“什麼?”
關琳抱臂,唇角帶著獲勝者的優越感,“放心,我不會嘲笑你的,畢竟咱倆也不是一個階層的。”那找的候選人自然不是一個階層的。
戚舒然更迷茫了,“你是不是——”
誤會什麼了?
然而話音未落就被關琳打斷。
不得不說戚舒然的表情極大的取悅了她,她甚至覺得自己此刻聖光附體,懶得聽她說了什麼,體貼道:“外麵的雪又下大了,要不要我開車送你?”
附近的地鐵還在修,公交車很有可能停運。
“啊,不用不用。”戚舒然連忙擺手,“不麻煩你了。”
關琳本來也沒真想送她,還要繞一大圈,抬了抬下巴,“行,那我先走了。”
關琳家境好,家裡也不缺這一份工資,也不指望她真能學到什麼。
又不像戚舒然,要老老實實上班甚至加班。
小會議室現在隻剩戚舒然一個,透過玻璃窗看連佳佳和李玫瑰。
本以為連佳佳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屈尊降貴來到花束去應聘,會很不適應,甚至可能會帶著上位者的傲慢。
沒想到竟然和李玫瑰聊得挺開心的,舉手投足帶著一股富家子弟不操心的天真爛漫。
李玫瑰的表情說不上好,也不是不好,不知連佳佳說了句什麼,李玫瑰的表情變得詫異,隨後是懷疑,最後非常包容的笑了。
這是……麵得不太好的意思?
和剛剛麵關琳的候選人時表情差好多。
戚舒然低眸,視線落到微信屏幕上。
和靳聞西的微信對話還停留在他那個問號,在此之上,他們的聊天記錄也隻是僅限於互加好友,因而她那兩個賣慘的表情包在白色背景圖下格外紮眼。
啊——
戚舒然忍不住又捂起了臉。
整個人陷入一種跟結婚證上老公那一欄的人根本不熟、以及很有可能就要和這位根本不熟的老公的表妹一塊工作的焦灼。
她要怎麼回複靳聞西呢?
說她本是想找好友求安慰,誰知發錯了消息,怎麼就偏偏這麼湊巧好友和老公的微信頭像這麼像?
是太不關注自己老公了,還是太不關注好友連她換頭像都沒發現?
可是和靳聞西領證這一年來,她完全沒感覺自己現在已經結婚了,簡直跟單身沒什麼兩樣。
靳聞西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
不過他看上去很深藏不漏的樣子,旁人根本無從察覺那張平波無瀾的英俊麵孔下究竟是什麼情緒,隻能偶爾從那雙細長涼薄的眼眸下試圖捕捉一兩分。
還不知是不是那樣的。
當初,兩人在茶室初初相遇,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肯出席這場相親宴。
爺爺隻說,他是故友的孫子,比她大五歲,當初他救了靳聞西的爺爺一條命,也因而失了一條腿。靳聞西的爺爺很感激他,給了他們家一大筆錢,讓戚舒然的父母去做生意,甚至不顧靳聞西父母的反對,給兩家的孫輩定了娃娃親。
那時戚舒然才十五歲,還以為是兩家老人的戲言。
戚舒然的父母不是做生意的料,沒幾年就把錢揮霍完了,爺爺的身體也不好,病情加重,加上弟弟要念書,家裡經濟負擔一下就變得很重,到處都需要用錢。
是靳聞西的爺爺找上門來,說小戚也畢業了,可以考慮結婚了。
隻是他那個孫子還在國外,等他一回國就讓兩人見麵。
戚舒然那會也心煩意亂的很,她一畢業就要當起這個家的頂梁柱,最親的爺爺在死亡線上徘徊,巨大的壓力和惶恐令她每天都活在恐懼中,況且還親眼目睹喜歡的學長給彆人告白,她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出席了那場相親宴。
去吧去吧,和誰結不是結。
和這個人結還能改善她的家庭條件不是嗎?
隻是沒想到靳聞西那樣優秀。
靳氏企業的接班人,關係網遍布整個江城,人長得清風霽月,成長軌跡也是精英式的,整個人靠坐下古色古香裝潢的茶室裡,高級得不像她這種階層能接觸到的人。
戚舒然一下子就愣住了,當時就想,不願意來相親結婚的應該是他吧。
隻是這男人太淡定了,相比她的不可置信寫在臉上,他的情緒,他的肢體語言,隱藏得無比完好,沉靜如水的眉眼讓她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如果說能窺探到什麼,大概也隻有他修長指間夾著的那根煙。
猩紅煙頭泛著幽幽的光,幾縷煙霧嫋嫋升起,讓他看起來似真非真。
都說紳士的男士不會在女人麵前抽煙,即使要抽,也會出去。
但他沒有。
所以他在等著她主動拒絕嗎?
戚舒然低頭掃了眼自己,臉上帶著連日照顧病人的憔悴,化妝也隻能遮蓋七八分,裙子是她衣櫃裡最貴的一條,能極好的展露她窈窕纖細的身姿,讓她看起來貴那麼一兩分。
戚舒然很不喜歡這條裙子,但媽媽非要她穿,說咱們雖說是小門小戶,但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去。
眼下戚舒然坐在靳聞西對麵,心想,彆人也許沒等著看笑話,人家壓根就沒把她放在眼裡。
所以這樣天上地下的兩個人,真的要結婚嗎?
靳聞西不會覺得是娶了一個拖累嗎?
戚舒然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了又蜷,麵前的茶湯翠綠清澈,散發出淡淡幽香,她好渴,很想喝一口,但為了保持淑女形象,隻能挺直脊背坐在那。
最後,還是靳聞西伸手示意了一下:“明前碧落貴如金,這家茶室的碧螺春很有名,戚小姐不嘗一下嗎?”
戚舒然沉默許久,對方也並未再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