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正要啟唇嘲她,被束星搖提前截住:“你不懂啊,人靠衣裝馬靠鞍。”
束星搖摳摳搜搜地把燭台收進芥子袋裡,悄聲跟神川明炫耀運氣:“小明,賺了賺了,這玩意兒市場都沒有,龍祖的血!”
蘇眉擠開她自己在前麵探看彆的地方,束星搖乾脆停在原地,聽神川明跟她冷靜分析局勢。
首先,你要在他麵前戳他痛腳,應該考慮一下你的死法,其次,我的建議是,神川明腔調平穩,哪怕麵對束星搖這種腦回路異於常人的人,你順走了這東西,要追殺你,優先級更高的是女魃。
束星搖滿不在乎:“沒所謂的啦,垂秋野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神川明不為所動,那你試試,我更傾向於女魃派人惡心你。
真是的,我這些臭毛病可不能帶給彆人啊,束星搖微微吸了一口氣,又像歎氣。
蘇眉專心致誌研究牆上劍痕,體現在行動上就是拆牆,他把牆體掀塌了,仍抹不去劍痕上最核心的“形”。
束星搖抬頭看了幾眼,不出所料,一點沒看懂。
“這劍痕有什麼講究嗎?”束星搖不懂就問,用照青霜隨手在牆上劃了兩下。照青霜留下的細長劍痕很快隱去。
蘇眉回答的一本正經:“似乎是帝劍的痕跡。”
真的嗎,束星搖茫然,這看上去也就,她猶豫了一下說辭,普普通通啊。
愚鈍!蘇眉回身再次怒斥束星搖,你拿著把那麼出名的珍品劍,怎麼這領域哪哪都不懂。
束星搖心虛,一時竟說不出反駁的話,歪理也沒了。
蘇眉見狀,以為自己說話太重,令束星搖自尊心受挫,於是好不容易軟下語氣,試探性哄道:“沒事的,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回想了一下身邊人的事例,安慰束星搖:“清虛天那個獨苗劍修又呆又楞的,感覺對劍道一竅不通,不也很厲害嗎。”
束星搖仰麵看蘇眉,她眼珠極圓,但有著尖而細的豎瞳,此刻在屋內不充足的光線下,盈在眼裡的笑意顯出一點銳利。
但她其實麵部肌肉並沒有在笑,蘇眉這樣想。
“你側麵在誇我很厲害對吧!”束星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恢複了那種自然而然的明快笑容,仿佛剛才的表情是蘇眉的錯覺,“你人真好,嘴巴不那麼毒就更像個大好人了。”
蘇眉瞪了她一眼。束星搖立刻噤聲,合掌朝他鞠躬:“對不起嘛......”
蘇眉覺得再跟她說下去話,自己對易霜霜的忍耐能力都要拔高起碼一個度。
他不再分心,用手指拂去那幾道劍痕上的塵土。其中所蘊藏的“形”周正平和,取禮器之意。之所以存在劍痕,是當初這裡有人起劍意。這數道劍痕明眼一看就知絕非一人所留,其中有一道,蘇眉是認得出的。
輕飄,柔滑,出勢和收勢圓潤。那是他師尊的劍意。他師尊在比上次仙魔大戰更早的時候已經隕落了。
這方寸間裡的氣息前後加起來也不超過百年。
實際上存在他師尊有其他弟子繼承其劍道衣缽的可能性,但蘇眉隱約覺得,那人還活著。
束星搖在他旁邊讚歎:“仔細看的話,覺得真是藝術。”
蘇眉離她稍微遠了些,一邊尋找這屋裡有沒有彆的機關,一邊隨口應和:“藝術在哪裡?你居然看得出其中奧妙?”
束星搖哼哼了幾聲,頗為自滿說當然了,本人可是很有審美觀的。
蘇眉想了想,覺得束星搖的審美觀可能隻在打扮上發揮作用。她本人長相並不出挑,但衣服和飾品的色彩搭配的確,堪稱完美。
束星搖站在牆對麵看了一會兒劍痕。蘇眉並不再出聲,用真氣細細感應屋內靈氣走向和濃鬱程度。一時間,四下寂靜。外頭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活物的動靜,方才引蘇眉注意的鼓聲不知何時沒有了聲息,他二人不吵吵鬨鬨,周圍便有一種壓抑的死寂。
束星搖伸手去摸其中一道最為鋒利的劍痕,手指平壓在上麵時,會有種綿密的刺痛。等到指頭沒了知覺,她才戀戀不舍放下手掌。
小明,你說修劍道到底需不需要天賦啊,束星搖問神川明。
鄭應淮跟我說,居寒山現在不問俗世,是因為他當時以為能一劍劈開那時候亂世,後來心灰意冷,再後來亂世不複存在了,束星搖遲疑了一下,你當初學的是什麼道?
束星搖問得很輕,語氣很疑惑。仿佛真的在疑惑。
束星搖漫不經心想,其實不隻是居寒山,前輩們的故事裡總夾雜著太多遺憾,此輩正在經曆的,大多會被他們以為不如前輩的精彩或驚心動魄。但其實,有什麼區彆呢,她又慢慢的、心不在焉的想,人和人之間的故事,換了空間,換了時間,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橋段。
神川明久久沒有回答,束星搖不是有意哪壺不開提哪壺,但他被問住了。
束星搖於是又出了會兒神。直到蘇眉拖長了腔調喊她,非常大聲的一聲仙子。
“什麼?”
“有路了。走吧。”蘇眉長話短說。
束星搖望過去。漆黑的地道入口處,蘇眉手心裡的火光像一團活物,安靜跳動著,從那裡透出來的第一縷光,筆直的落在束星搖視線裡,在她不甚明晰的視界暈上一層昏黃的色彩。
“喔。”束星搖應道,上前兩步,朝蘇眉伸出手,示意對方拉自己一把。
蘇眉半蹲下身,把她伸得筆直的的手指拍下去,單手扣緊她手腕,很輕易把她拉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