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午飯,因為一場蒙蒙細雨挪到了傅主任家裡,成了一頓家庭火鍋。
雖然是超市買回來的半成品,鄭浩跟俞溫一起忙起來,還有個蓓蓓,廚房裡總少不了磨合碰撞。
“還挺熱鬨呢。”
鄭浩在哪兒都是個氣氛組,手上忙著嘴上也不閒著。
五點半,中午被急救叫走的傅主任趕了回來。
桌子中間的火鍋此時也紅紅火火,終於熱氣騰了起來。
“俞姐姐,哪一碗是蓓蓓的啊?”蓓蓓看了看桌子上紅彤彤的火鍋,拿起了小勺子,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鄭浩爽朗一笑,從微波爐裡拿出來了一個小碗,哄著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跟傅主任說,“哥,鴛鴦鍋沒支棱起來,都成了紅湯鍋。給蓓蓓熱了一份蛋炒飯,可香著呢。”
俞溫剛要坐下,想起來了蓓蓓不喜歡胡椒蛋炒飯。
她略帶歉意地看著鄭浩,“忘說了,超市裡的蛋炒飯,蓓蓓吃不了。”
“蓓蓓等一下。”傅主任抬手揉了把蓓蓓的小腦袋,站起身,徑直去了廚房。
俞溫哄著蓓蓓,告訴鄭浩,“你先吃吧,不是晚上還要往酒店趕麼。外麵的雨越來越大了,得早點兒走。”
“不急。吃完飯,我打個車過去就行。”鄭浩站起來,剛放下盛肉的碗,又幫俞溫盛了滿滿一碗時蔬。
“周末天氣突變,今年倒春寒厲害。明天一大早,兒科估計人會多,咱們得早點兒去。”俞溫答應過他,要上午帶著他熟悉下醫院。
“你都講了一下午了,工作的事兒工作時間聊嘛。”鄭浩忙完了火鍋,開了三瓶啤酒,正準備倒酒。
“鄭浩,明天六點半院門口見。你彆給我倒酒,我不能喝。”俞溫抬手蓋住了她的玻璃杯。
“六點半?”鄭浩手上頓了下。
自己低聲嘀咕著,“在寧川本院九點才上班。”
但他還是抬頭衝著俞溫一笑,“行。沒問題。”
兩個人說著話的功夫,身後傅主任已經挽起白襯衫袖子,端來了一碗湯麵,飄著清香,放在蓓蓓麵前。
蓓蓓係上了小圍兜。
已經餓了,安靜地開始吃著她的小碗麵。
傅主任這才坐下,把酒杯推開,聲音淡淡的,“我也不喝酒。”他沒說緣由。
俞溫總是能照顧到彆人的情緒。
看見鄭浩的前麵,堆了兩杯冰啤酒,怕他初來乍到,就被冷落了。
她在一旁溫聲解釋道:“鄭浩你第一天來,也是提前過來的,辛苦你了。傅主任中午不是剛被急救叫走嘛。這種事兒,晚上也經常有,所以他喝不了酒。沒有像樣的歡迎會,我以茶代酒歡迎你吧。”
碰杯之後,啤酒很快下了一瓶。
俞溫耐心地跟鄭浩介紹著這邊的宿舍生,眼看著六點了。
傅主任問他:“晚上訂的酒店在附近嗎?到了晚上,這邊計程車很少。”
鄭浩熱情不減,自斟自飲,有一搭無一搭地答了句,“叫青稞棧酒店,應該不遠吧。”
“青稞棧?”俞溫拿出來了手機,“是在海城嗎?”
傅主任掃過手機頁麵,微微蹙眉,問:“酒店在薩城?”
鄭浩答得倒是爽快:“是啊,我看很多空房。那邊交通也很方便。”
傅主任沉聲回:“京市的交通更方便。”
俞溫盯著手機,筷子都沒放穩,差點兒掉了。
“鄭浩,你知道薩城坐火車過來,要四個多鐘頭嗎?”
鄭浩:“這麼遠?省內移動要這麼久嗎?”他是真的沒想到。
“西藏120萬平方公裡,咱們國土的八分之一。鄭浩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俞溫好氣,認真科普起來,顧不上吃飯了。
鄭浩倒是爽利,放下了碗筷,“彆急,那我現在就看看附近的酒店。”
傅主任隻看著蓓蓓,幫她擦了擦嘴,緩緩道:“不用看了。海城不是旅遊城市,這附近民宿酒店很少,這種天氣,更難找。”
俞溫抿了抿嘴,心中難免有些掙紮,對搓起來微微出了汗的雙手。
看見鄭浩翻著手機不斷搖頭,她輕咳了一聲。
“鄭浩,晚上留下吧。我們暫時合租。如果不是我突然住進來,本來隔壁也是張姐留給寧川援藏醫的房子。”的確,這也是之前跟張醫生說好了的事兒。
“這、”鄭浩左右看看,傅主任臉上沒表情,俞溫一臉真摯。“……不太好吧。”
俞溫微微垂下眼睫,拿起筷子在碗裡輕輕轉動著。
她溫聲說:“剛剛不說了嘛,援藏的宿舍,也是廚房衛浴共用的。明天上班也早,你去洗個澡,要早點兒休息。”
鄭浩握著酒杯,咕咚咕咚,先徑自把一杯酒喝空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他小麥色的臉龐上漸漸染上了一層紅霜。
“俞溫,我鄭浩怎麼也是個男人,沒跟姑娘合租過。”
黑邊眼鏡後麵,眼睛裡收了笑,他慢慢盯住了俞溫,話語裡一下子多了幾分突然湧上的氣概。
俞溫:“你不用想太多,我會關好門的。”
一旁,吃飽了的蓓蓓有些困乏,開始鬨覺。
傅主任隻說幫蓓蓓洗漱,把蓓蓓抱走了。
桌上隻剩下兩個人。
放下酒杯,鄭浩聲音挑了挑。
“在寧川老院,大家說我不會看人臉色。其實,說不上會不會,我鄭浩的確不願意看任何人眼色。總覺得,做人,行得正,夠磊落就行。”
“嗯嗯。”俞溫不會接這種高調話,她假裝低頭吃起了麵。
鄭浩好像得到了回應,聲音放得更開了。
“俞溫,在京市醫大的事兒,你還記得嗎?”
“嗯?”她依舊點了點頭,並不知道他要說的是哪件。
“大二時,我們分到了一班。每次你都會穿一身白色運動服,帆布背包,去自習室第二排的最右邊,一摞書往桌角一放,一直學到關門。”
“啊,你還記得自習室?”俞溫沒想到他說這些,有些驚訝。
“軍訓的時候,你曬暈了,在西操場後麵的老桑樹下麵,休息了兩個鐘頭才緩過來。”
“除了專業課,你最喜歡大課堂的古典音樂鑒賞課,音大過來的江老師也最欣賞你……”
俞溫察覺到不對勁兒,聽不下去了。
“鄭浩,你是不是喝多了,你說這些乾什麼。”
“兩瓶啤酒,喝不多的。”鄭浩放下了酒杯,“都是真心話。憋了六年半。”
“鄭浩,你彆說了,我曾經很清楚地告訴過你……”俞溫很鎮定,此時她的回答沒有半分敷衍。
鄭浩情緒上來了,聲調裡多了幾分抑揚,“不,我要說。當初我沒說,是因為我以為陳飛會對你好。誰知他是個混蛋。我那時候太單純,還幫他追你。”
俞溫鬆開了緊咬著的下唇,聲音有些發抖,“鄭浩,請你彆再提他。”
“不,我要提!我知道你恨他。我更惡心他。這些年,你以為他對奶奶好,其實不是的。背地裡替他孝敬奶奶的一直都是我。奶奶不了解,所以把他當做了個好人。我一直幻想,隻要他對你是真心的……”
“彆說了。彆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