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她撿起草堆裡掉落的釵,直插那人……(1 / 2)

仲秋入暮,朝後已是午時。

嘉寧帝下旨清肅太後黨人,太後幽禁衍支山行宮。蔣安東免於死罪,施黥刑後發配逐東郡充軍。

朝中重員割韭菜似的換了一茬,庸都陰綿了半月的天終徹底放晴,嘉寧帝的時代自今夕始。

陳良玉與大夥兒辭行後,便踏上了南下之路。

荀府正門備著車馬,是荀書泰南下恤藩的整裝。雖都是向南去,可武將騎馬文官乘車,兩家並無同行的念頭。

玉獅子揚起鐵蹄踏過長街,一騎絕塵,革帶係著的錦帕朝後翻飛。謝文希紮上的結很不牢靠,陳良玉在纏結處補了針,縫了個緊。

出了城,陳良玉回眸抬首看了眼城門,石匾額纂刻著‘上庸’兩個墨筆恢宏大字。

韶光荏苒,她初回這座城時那青澀的年華轉眼已逝,那時女兒身不切實際的抱負早在她一次次征戰磨礪中遂願。

日光下恍惚,她好似又置身宣元十六年秋,棕紅的戰馬馱著青蔥稚拙的少女,穿過奅大的石匾,頭也不回地向前奔。

***

宣元十六年,陳良玉帶三千殘兵誘伏北雍十萬主力,大勝,斬俘軍六萬。

兩月後,北戎乞降。

正秋,鎮北大將軍陳遠清凱旋回朝。

當朝陛下大喜,還未等陳遠清班師,便已迫不及待地下令大赦天下,禦駕出城二十裡相迎。

是夜,宣元帝於北郊大營設宴三日,為眾將士接風洗塵。

陳良玉驅馬疾行,她要趕在亥時宵禁前出城。

因著這幅軀體是女兒身,饒是她立下如此軍功,也無法在禦駕親臨的洗塵宴上露麵,更不要提受封賜爵。

遲暮,陳麟君的副將景明突然快馬奔來,喚她即刻趕往北郊大營,言陛下召見。

紅鬃腳力強勁,不一會兒已拉開了與景明的途程,她停下等,眼梢不經意瞄過一深巷,頓生警惕。天色愈發暗,看不真切,攢眉又看,景明已奔至身側。

“瞧什麼呢?”景明朝她盯的地方望了眼。

陳良玉揚起馬鞭指了指,“那裡,剛才過去幾個人,像是北雍的人,抱著捆兒什麼東西。”

景明再看,隻一條狹長混黑的幽巷,哪裡有人?

“這會兒北雍可不敢來上庸造次,快走罷,莫讓陛下久等。”

陳良玉心中怔忡,欲下馬探個究竟,被景明一把大手提了回來。

“小姐,侯爺久不還朝,如今功高,正是被人盯著尋錯處的時候,陛下召見萬不可怠慢!”景明道:“快走吧,我們得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

陳良玉喟然,繼續策馬急進向北。

行至城北已是戌時末刻,北城門卻全然沒有要關閉的意思,守衛動亂,竟比白日裡多陳了許多兵。

景明向城門看守出示了令節,守衛上下打量了幾眼,便放了行。

陳良玉與景明二人至北郊大營時洗塵宴已酒過三巡。

陳良玉跪拜,行了大禮:“臣女良玉,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宣元帝擱下銀筷,道:“走近些,朕瞧瞧。”

陳良玉起身跨出幾步,再跪。

一身墨藍色長袍,簡單束裝結發,除卻右肩上的鷹頭甲與袖口一圈素銀護腕全身再無其他配飾。

裝扮清爽素淨。

宣元帝端量片刻,又瞧了瞧側旁的陳麟君。

兩兄妹長得極為相似,皆像極了年輕時的陳遠清,隻是陳麟君看起來氣宇軒昂又添一分文儒,陳良玉則多了一絲冷豔。

打量了半晌,宣元帝似乎很是滿意,開懷大笑,“好!巾幗英雄,不讓須眉,快賜座!”

左相荀峴的臉拉得比驢還長。

荀峴和陳遠清不睦這件事在資曆老的同僚那裡不是什麼秘密,可偏偏宣平侯府與荀家比鄰而居,府邸大門恰好斜對著,這十六年陳遠清坐鎮北疆不曾回來,他倒也樂得清靜,這一回來豈不是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低頭不見門口見的,真是想想就覺得糟心。

陳良玉落座在大哥身側,將方才巷子裡的疑竇偷偷說與陳麟君。宣元帝繼續與陳遠清攀談,隻是話口轉到了陳良玉身上。

“你這小女兒的年歲,該是十五?朕記得賜字於她是宣元二年。”

陳遠清舉杯答話:“回陛下,正是,小女過了年就年滿十六歲了。”

“年不及十六,便有如此魄力,三千殘部扭轉乾坤,勝我大凜多少兒郎,可嘉,可歎!”

陳良玉再跪拜,陳奏道:“陛下誇讚,臣女惶恐。定北一戰,乃我父與將士們殊死拚殺、耗損了北雍的兵力與士氣在前,吾兄率軍援救、截殺敵軍在後,軍士們勞苦功高,臣女不敢擅專居功。”

宣元帝對她這番持重的說辭很受用,眉眼皆浮笑,“哈哈哈哈!說得好,賜酒!”

陳良玉叩首:“謝陛下賞。”

宣元帝托盞一飲而儘,朝陳遠清道:“良玉小女,是到了婚配的年齡了。”

荀峴的臉拉得更長了。

宣元帝連殞六個子女,如今隻餘下四子一女,江寧公主謝文希年幼且是女身自不必講,四子中祺王謝渲已納正妃,慶王謝潤愚癡,隻剩鰥居太子謝渝與慎王謝淵婚事待商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