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笑著反問:“如果隻有你我在街上行走,發現錢袋被盜,你當如何?”
眼神卻是瞥向自己,沒有溫度。
流雲答:“肯定是先大喊捉賊,然後,然後去報官……”話到中間似有所悟,“啊。”
是的,一個忠心的仆人不會離開主人去捉賊,這和武藝高低沒有關係。錢財身外物,對於仆從來說,主人的人身安全才應該是最重要的。
有的人一直以為自己和那些紈絝不一樣——他們恃強淩弱,對仆役隨意處置,不把人命放眼裡。
秦晩青和湯齊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她認為自己是真的在乎湯齊的。
然而,然而,難道她不知道一個單身女子在街上獨行是何等危險嗎?她為何會氣血上頭去追賊呢?是因為錢袋嗎?
不,是因為賊人竟敢從她身上偷竊,折損了她的尊嚴,她當然不能忍受坐以待斃。
她的尊嚴,就比湯齊的性命高貴嗎?
春日的風竟也有了寒意,秦晩青沒有離開窗,任由寒意侵占,依舊抱著劍。
賊人確實在行凶,偷竊和意圖擄掠是真的,所有危險都沒有騙人。
不過是湯齊眼尖,第一時間看到那馬車是宮中的形製,公主的身份實在是很好猜的。
於是在湯齊被秦晩青救下後,提議母親的事可以從公主身上破局。
公主還說:“你隻看衣料華貴與否,卻不知那把劍千金不換。”
瞧著文弱,卻很懂武器。
秦晩青寡言,卻擅長觀察,一席下來,公主的目光停留在這把劍上的時間比看任何人的時間都要長。
而且,當她向公主報告有人監視她們的時候,公主表示她早已知曉,還反過來叫她不必擔心。
順帶摸了一把劍。
良久,湯齊從書桌旁起身,為大小姐遞上一杯熱茶。
她們一同看向窗外,院子裡栽種的花是白色的,遠遠連成一片,像是未消融的雪。
湯齊說:“公主要的回禮,應該不簡單。”
“但應該很有意思。”
一個人的人生,能有多少有意思的事呢?
……
蕭府。
比起其它京中貴胄,男主蟄伏時期住的地方確實不算大。
統共三進的宅子,院落結構簡單分明,被管家帶著走一會兒就到了書房,如果男主沒有開發地下空間的話,這裡不像是能藏私的地方。
書房占用了一間大房子,裡頭儼然是個小型圖書館,難怪皇姐流連忘返。
天道:“房間裡隻有他一個,沒有其它人。你這邊有兩個呢。”
薑狸:要是太閒你就降道雷劈他。
天道:“我是站在你這邊的。”雖然不是很明顯。
薑狸注意到,窗邊落下了一個板栗殼。
有人從出宮門前就開始跟蹤薑狸了,不知和發現並利用弩|箭的人是否同一人。
方才湯齊在巷子中受人糾纏的時候,跟蹤者混在圍觀群眾中,剛好方便了薑狸做標記。
在她們進入茶樓之後,那人就消失不見,應該是知道鴻威將軍府的人不好惹,先行回去報信。
看來是回這裡了。
不過天道這次沒撒謊,現在這裡確實隻有一個人。
蕭淮舟款款從書架後出現,一襲白衣染墨竹,身材頎長,五官立體,的確有一副標準的男主皮囊。
這個男人,為了這次出場花了不少時間打扮啊。
總算是見到本人,薑狸希望自己眼中的殺意不要太明顯。
幸好,似乎在天道出現之後,她的情緒已經不受原主乾擾了。
蕭淮舟迎上來躬身行禮,擺出一副謙謙公子的姿態:“三公主殿下大駕光臨,臣有失遠迎,請公主降罪!”
他知道薑狸是為大公主來的,走過場走得很積極。
蕭淮舟事先將豐國皇室調查得很仔細,印象中的三公主很好拿捏,這次代大公主與他聯絡,想必略施小計又可以在宮中多布一枚棋。
可是,他已經躬身很久了,怎麼三公主還沒叫他起來?
就在要抬頭探查對方是否有異的時候,他聽見隱隱的啜泣聲。
“我原知蕭殿下身有不適,卻不知已虛空至此,竟是連房門也邁不出一步。我也才病愈,若還帶著病氣渡給殿下了如何是好。我又何必來叨擾一遭呢?”
眼看著公主哭得要背過氣去,才在淚花中找到他的身影,“哎呀,哎呀,快請起來,怎麼彎了這麼久,蕭殿下可要注意點腰呀。”
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明明哪裡不對,但說話者的態度太過情真意切,言語間帶著十成十的哀慟,使人不得不相信三公主確實是在關心他。
蕭淮舟錯愕,三公主竟是這種性格嗎?
心腸好像……軟得過分,又似乎腦回路和常人不同,有種過度的悲憫。
薑狸接過流雲遞上來的手帕,邊擦眼淚邊觀賞蕭淮舟忍著腰疼給她看座。
流雲還皺著眉要求蕭府的人去準備熱水燙帕子,好給公主敷臉祛腫。
流雲這孩子確實機靈,不過是在來時的馬車上叮囑了幾句,這會已經很上道了。
“不礙事的,是我太心疼蕭殿下了,才落下淚來,怎麼還能給人添麻煩呢?流雲,你彆這樣。”
三公主還在抽泣的尾聲裡,扯著她侍女的袖子,治下都是和聲細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