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沙啞的話都快說不出了,四肢無力,向卿雲廷發出請求。
“我帶你見他。”
在王府的門口便已看見下人們掛起了白綾,還有從裡麵不斷傳出的哭聲。
她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靈魂,雙目紅腫空洞,看著不遠處的棺木,腳步是那般的沉重,好似隻要走慢點,或者不走過去,一切就可以都當做沒有發生,不過是夢一場。
王府裡的所有人都隻是神情悲痛地站在一旁看著卿染雪,沒有人上去安慰她,怕擾了他們最後的相處時光。
而這時趙敏宜正巧過來找她玩,完全不懂如今是何種情況的趙敏宜隻是拉著卿染雪求她陪她玩球,下人們上去將趙敏宜拉開,可她卻緊緊拽著卿染雪的胳膊不肯撒手。
拉扯中,卿染雪被推倒在地,崔嬤嬤扶她起來時發現她的手是那麼的冰冷,臉色蒼白,整個人毫無生氣。
“王妃,讓老奴扶著你過去吧。”
崔嬤嬤心疼得很,可她隻是搖了搖頭,眼神黯淡。
天上突然飄起了雪,雪花星星點點地落在她的發上,一路走過去,便像是與他從青絲一路到白發,再合葬於一處。
卿染雪趴在棺木邊上,卻微笑著看著早已看不清模樣的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仿佛容顏還如從前般令她心動不已。
她擦乾臉上的淚,他說她總是讓她哭,所以這次她不哭。
其實她的心早已痛到麻木,眼淚也變得乾涸。
“挽風,快到除夕了,你不起來為我折一枝梅嗎?”
看著雪花紛飛,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那時她和小春他們在院子裡打雪仗,而趙挽風倚在門上看著她,滿臉春色;那時她靠在他的懷裡哼唱著小曲,他閉著眼靜靜地聽著;那時他摘了一朵梅花彆在她耳後,跟她說:“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
而站在一旁不明白大家臉色為何如此沉重還不準她找卿染雪玩球的趙敏宜,突然安靜下來,看著那個棺木,淚流滿麵。
之後卿染雪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隻是耳邊不停地傳來趙挽風的聲音。
“卿卿,明年這時,我們再一起踏雪尋梅,好嗎?”
“好啊,到時候你若不來,我絕不輕饒。”
從夢中醒來後,因為過於傷心而渾身沒勁的卿染雪不顧冬兒他們的阻撓,幾乎是半走半爬過去到趙挽風的靈堂前。可是昏睡多日的她不知,趙挽風已經下葬。
卿染雪看著那個牌位緩緩走過去,明明就隻有幾步的距離,可是卻是她再也無法靠近的咫尺天涯。
在指尖觸碰到牌位的那一刻,好像他最後留給她的那點溫暖氣息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隻有冰冷。
胸口因為疼痛而劇烈地起伏,晶瑩的淚珠再次奪眶而出。屋外風聲鶴唳,她像是與世間的吵鬨隔絕,隻於屋下一隅,與懷中的“他”閒聊往事。
府裡上上下下怕她一直這樣會壞了身子,卻又怕驚擾了兩人難得的清閒。
“冬兒,你比較會說話,不如你去勸勸小姐吧?”
小春看著卿染雪這副好像丟了魂的樣子難受得不得了,卻又無法勸說。
冬兒搖了搖頭,歎氣道:“小姐自己不走出來,誰勸都沒用。”
正當她們說話之際,將軍府傳來了陸雨薇難產的消息。
“怎麼辦,要不要跟小姐說?”
站在不遠處的兩人不知如何是好,小春更是急得跺腳。
從白天到傍晚,卿染雪才算是平複了一點心情,走到她們倆麵前。她看著小春哭紅的雙眼,得知陸雨薇的事情趕去將軍府時,灑落在屋簷上最後的那一點落日餘暉,隨著她停下的腳步,被黑夜覆蓋。
卿染雪不知老天為何要這樣對他們,世代保家衛國,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局。
繈褓裡的小姑娘與卿染雪不同,她的到來,是冬日裡難得的晴朗天氣。
卿染雪看著熟睡的小晴兒,肉嘟嘟的臉蛋可愛至極。
“雪兒,你多照顧自己的身子,雲廷這邊,爹娘會照顧的。”
操辦完陸雨薇的後事之後,卿雲廷就把他自己關在房裡,任誰都不理。
“我知道,我想去看看哥哥。”
她每次端著飯菜過來時,都看到門口的東西一動未動。她將糕點放在一旁,輕敲了敲門。
“哥哥,是我,你開下門好不好?”
屋裡沒有動靜,她又敲了幾下,門終於緩緩打開。
卿染雪看著眼前這個麵容憔悴,眼神無光,蓬頭垢麵的人,心抽痛。沒有人能比現在的她更明白他的感受,失去所愛之人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哥哥,我很擔心你。”她強忍著的淚,在見到他的那一刻,便不聽話地滑落。
卿雲廷的手撫上她的臉,神情是那麼的悲傷與絕望。
“哥哥。”臉上掛著淚,可她卻努力地擠出笑,不讓他擔心。
她想安慰他,可是卻不知如何說,就抱著他,學著他小時候安慰她的樣子,輕拍著他的背,輕聲道:“哥哥乖,哥哥不哭,雪兒會陪著你的。”
同樣失去摯愛的她,卻強忍著痛來安慰他,卿雲廷心裡最後的一點理智徹底崩塌了。
在陸雨薇離開後的這幾天,從未流淚的卿雲廷在此刻放聲痛哭。
“雪兒,哥哥好沒用,救不了殿下,也救不了雨薇,他們兩個我誰都救不了。”
那是卿染雪第二次看見卿雲廷哭得不成樣子。第一次是她七歲那年,她失蹤多日回到將軍府時,他抱著她不肯撒手,也像如今一般,哭聲傳遍了整個將軍府。
一旁的慕容瀟和卿穆靜靜地看著他們,眼裡的淚光模糊了視線。
轉眼間,家家戶戶都在張羅著年夜飯,除夕的夜是如此讓人歡喜。
可是王府卻回到了往年的冷清,屋外的煙花一如去年般燦爛,但卿染雪手裡的那枝梅卻失去了可賞的光芒。
“挽風,你食言了。”
她可以等,等春去秋來,等下一個冬日,等雪壓上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