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又道:“可朕看那溫行愛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夫為妻綱乃世俗準則,朕強行插手,豈非昏庸?”
崔漪聽完就作出笑了的模樣:“若是尋常人家,妻滅夫家自然是人倫大事,可之於朝堂上,之於天家,這算什麼呢,也值得拿到朝會上吠吠。”
老皇帝微微挑眉。
崔漪接著說:“何況,我等為陛下臣子,高坐廟堂,受軍民奉養,得皇恩浩蕩,不思如何為君分憂,為民請命,竟糾結於一家人是否能做到夫為妻綱這種小事,實屬荒謬!”
他上前一步,聲若洪鐘:“倘若廟堂之上日日所議儘是此言,袞袞諸公豈非笑話!儘成貪圖蠅頭蝸角之徒,造作屍位素餐之輩!”
許煙杪差點一拍大腿。
妙啊!
這崔漪真會說話,極限自救也挺牛逼的。
不禁遺憾,怎麼自己就學不會呢?如果自己能學會,說不定就簡在帝心了。
老皇帝滿意了,一擺手,打斷崔漪後續的表忠心:“既然如此,那宋國公一家便維持原判了。你稍後去戶部報道吧,任戶部員外郎。可巧,朕之萬壽亦在戶部,為戶部司務。”
崔漪還真沒注意到萬壽公主今日也在朝會上,一聽到老皇帝這麼說,勉力壓製住自己抨擊女子為官的話語,抱著自己的九族,小心謹慎地說:“謝陛下恩典。”
又道:“原來殿下為戶部司務,專管出入文書。”
隨後,遙遙對著萬壽公主一禮,恭敬道:“來日請殿下多指教了。”
崔漪可不是象牙塔出來的大學生,對於皇帝話裡的意思可懂得很。
——不就是讓他在戶部給萬壽公主做支持嗎?行!支持!他都支持!
老皇帝更加滿意了。
而大學生正在繼續騷擾好同事:“戶部員外郎是幾品官啊?”
兵部司務麻木地:“從五品。”
大學生清澈愚蠢地說:“從正四品降到從五品,降得也不多嘛。”
兵部司務:“話也不能這麼說,禦史地位超然,有風聞奏事的特權——就是一件事情,不需要拿出證據,隻要道聽途說,禦史就能在朝堂上發難。而戶部員外郎就比較樸實無華了。”
許煙杪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嗯嗯!懂了!就是從天上掉到了人間。”
兵部司務:“……”
這麼說其實也沒錯。
接下來朝會也沒什麼大事,很快就下了朝。
——倒是令不少大臣有些失望,本來還以為許煙杪會透露出其他勁爆的事情呢。
老皇帝乘著輦車去武英殿批改公文,想到今天..朝堂上的大獲全勝,心情十分舒暢。
眼睛黏在公文上,頭也不抬地對大太監說:“怎麼沒點眼力見,皇後的湯還不快端上來?”
一股尷尬的沉默之後,大太監害怕到有些磕絆:“陛下,沒、沒湯。”
老皇帝豁然抬頭,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不可能!皇後每日都會在朕下朝後送湯過來。”
大太監欲言又止,大太監硬著頭皮說:“陛下,真的沒有湯。”
老皇帝抬高了聲音,強調:“不可能!一定是還在半路上,你這老奴憊懶,也不知去看看。”
大太監連忙應是,輕手輕腳退出去,老皇帝滿意地低下頭繼續批改公文,過了一會兒,殿門重新被推開,老皇帝抬頭,隻見大太監空著手回來。
“湯呢?”
“回陛下,奴婢一路行到殿下寢宮,殿下說……”大太監想擦汗又不敢擦,隻能從身體僵到臉,表情僵硬地複述:“殿下說,陛下想要喝湯,可以請膳房那邊做。”
老皇帝一拍桌子,滿臉不忿:“她——”
“好大的膽子!”
老皇帝生氣:“她就為了一個出牆的賤婢不理朕?”
老皇帝罵罵咧咧:“朕就是平日裡太顧著她了!”
老皇帝捏著筆:“朕倒要看看,朕一直不去她宮裡,她坐不坐得住!”
低頭,批改公文,一個時辰後,抬頭:“皇後她來道歉了嗎?”
“回陛下,沒有。”
“嗯。”老皇帝淡然一點頭,繼續批改公文。
兩個時辰後。
“皇後她來道歉了嗎?”
“回陛下,沒有。”
“嗯……”老皇帝動了動腿,扭了扭手,又抬頭看了看窗戶。
三個時辰後。
“皇後來……”老皇帝頓了頓,把筆往桌上一放,“砰”地起來,椅子往後推出一大截。“擺駕!椒房殿!朕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反了這天了!”
……
萬壽公主捏著官印進宮,本來想再和他爹談談當官的事情,發現他爹不在武英殿中,便忐忑地詢問侍衛:“我爹爹去哪裡了?嗯?椒房殿?本宮要過去,爾等不必跟隨。”
便一路走到椒房殿外,奇怪的是,殿外也沒什麼人守門。
萬壽公主正困惑著,走近殿門,就聽到裡麵爹爹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
“你彆氣,不殺就不殺,流放行不行?”
“好好好,不流放不流放,咱不流放了,讓她進掖庭……”
“行行行,不進掖庭!依你,都依你,等她生下孩子就讓她去青燈古佛,咱大度,不和她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