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辰伽禾姍姍來遲。
少年懶懶散散,領口歪歪斜斜,一雙細長的眼無甚興趣地低斂著。如同國王巡視自己的領地,辰伽禾的目光在自己空空的課桌上掃過,連帶著,又掃過課桌旁的人影。
人影趴在桌上埋得極低,手裡的筆杆隨著她的書寫移動,他想起某種啃食木頭發出哢嚓聲的水獺。
看他目光凝固,跟班也知道他是不高興的,便小聲作解釋:“辰哥你這麼久沒來,你是不知道的,這學期又來了個窮鬼,而且……”
他的表情似乎一言難儘。
辰伽禾蹙眉:“怎麼?”
從跟班嘴裡,辰伽禾了解到自己這個一言難儘的新同桌,這家夥初來的第一個月就已經成為學校裡臭名昭彰的存在,為了追求校草蘇星白無所不用其極,噓寒問暖,上班打卡一般的問候,讓人見之膽寒。
這就是大家俗稱的“舔狗”。
辰伽禾不關心這些事情,他更關心自己:“為什麼把她安排在我的旁邊?”
“額……”
看跟班語塞,辰伽禾瞬間便明白了,無非是喜歡蘇星白的女生打算借著自己的手“除掉”她,畢竟眾所周知,辰伽禾不喜歡任何同桌的存在。
他在家休課半年,沒想到自己的威懾力有所下降,不然她們怎麼敢算計自己?
看他抿起嘴唇,跟班用知道辰哥這是愈發不快,教室裡眾人噤若寒蟬,也隻餘下沙沙的寫字聲——那寫字聲從埋頭苦寫的新同桌那邊傳來。
他走過去,用指節敲了敲她的課桌。
新同桌猛地抬頭抽身,眼裡還帶著懵懂,兩條鬆垮的辮子垂落在少女單薄的肩頭,發色極黑,皮膚極白,是種不健康的、透著淡藍色的白。發尾垂落到製服上,彆著一枚徽章。
蘭因學院作為著名的“貴族”學院,自然有設計獨立的四季製服,通常都會佩戴屬於學院的校徽,袖扣紋上精細的標識。
她這麼猛然抬頭,辰伽禾也看清她的五官。
說不上普通,但也說不上如何驚豔,眼睛很大,睫毛細長,麵頰還帶著一點未褪去的嬰兒肥,至多隻能算作可愛。像隻從冬眠裡蘇醒的毛茸茸小倉鼠,小小的腦袋,一根指頭就能戳翻……辰伽禾動了動指頭,臉頰微微發熱。
她狐疑地盯著辰伽禾,“你是誰?”
辰伽禾看她這幅樣子,就知道她並不認識自己,而且她眼底呈現出一種質疑的嫌棄來。嫌棄?他還沒被人如此嫌棄過。
作為從小到大被優待的對象,辰伽禾自然知道自己長相出眾,身高在同齡人裡一騎絕塵,即使是自己擺出張冷淡的臉,也不缺乏追求者。
“我坐在這裡。”辰伽禾滾滾喉珠,板著臉。
“哦、哦,那你坐吧。”她倒像個主人家,頗為自然,也沒察覺到凝固的空氣。
辰伽禾原想把這家夥弄走,如今卻有些不知所措,他竟也坐下來。新同桌又專心致誌地埋頭書寫,側臉緊繃,倉鼠似的小臉很是嚴肅。
也對,她這樣靠成績進來的特優生,在學習上一定刻苦,畢竟隻有保持名次才能拿到學校的待遇,他見多了書呆子般的特優生。
借著身高優勢,辰伽禾略略掃過一眼。
便身子一僵。
虎軀一震。
[不要妄圖拒絕,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拒絕我的,畢竟我這麼優秀,你就算喜歡我那也是人之常情。]
[蘇星白同學,我相信你是有獨到眼光的,不要欲迎還拒,我的耐心畢竟是有限度的,嗯?]
[看在你如此刻意吸引我目光的份上,我就勉強接受吧,你也不要再裝模作樣了,畢竟有我這麼一個優秀完美的對象可是其他人羨慕不來的事情,你說對吧?]
艸。
這是……情書?
一瞬間,辰伽禾有種被泡在大油田裡,半天緩不過勁的渾身不適感,雞皮疙瘩從頭頂滾到腳底,他原以為新同桌在寫作業,卻沒想到在寫這種……
油田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