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鄰居來家拜訪那次,一向來無影去無蹤的貓主子突然出現,還紆尊降貴地蹭著人家的腿求摸摸。
“笑什麼呢?”林帆問。
“沒什麼。”程允深偏過臉,伸手去摸軟乎乎的白團子。
布偶翻過身露出肚皮,嫻熟地伸展開四肢,一副開恩賞賜人擼自己肚皮的大爺模樣。
隻是程允深才伸手,都沒碰著毛,布偶一爪子狠狠拍了過去。
“嘶……”他抽回手,皺眉看向手背。
“沒事吧?”林帆瞅了眼。
看到兒子的手沒破皮,抓痕也不深,林帆重新靠回沙發,將布偶抱進懷裡安撫,“你惹它乾嘛?”
“誰知道它脾性這麼大。”程允深彎腰俯身,和趴在林帆腿上的布偶大眼瞪小眼,“我哪兒得罪你了,嗯?”
“怨氣這麼重……”林帆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兒子,“不像隻是受了它的氣吧?”
我能受誰的氣?誰能給我氣受?
程允深沒說話。
他乾脆席地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逗狗似地抬了兩下貓下巴。
布偶蹭地一下睜開藍琥珀般的眼睛。
貓主子一臉不爽地瞪著他,想要再次出爪,背脊上傳來的溫柔觸感讓它停下了動作。
林帆的五指微張,像把小梳子似地在布偶背上一遍遍地梳理。
許是被伺候得太舒服了,貓主子沒顧上程允深的“犯上”,抖摟兩下腦袋,重新趴回林帆腿上,閉上眼睛不再理家裡的倒黴孩子。
程允深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看看貓主子,又看看他媽,“怎麼做到的?”
“什麼?”林帆心不在焉地問。
程允深抬了抬下巴示意,“讓它心甘情願……不撓你。”
“這還不簡……”林帆話說一半,從沙發上直起身,一下就精神了,“你問貓還是人?”
程允深看了他媽一眼。
“想知道嗎?”林帆問。
“您給教嗎?”程允深問。
“可以教,”林帆邊說邊拿出手機點開收款二維碼展示了一下,“但這是付費課程。”
程允深沒猶豫,掏出手機直接掃碼付費。
林帆喜滋滋地收了錢才開口:“這貓和人都一樣,想讓它放下戒心,心甘情願地和你好,就得……”
林帆頓住了,沒再往下說。
“就得什麼?”程允深忍不住問。
林帆將布偶抱在身上,抓住它一隻前腳,輕輕點在程允深心口,“得哄。”
用心哄。
布偶在林帆手裡很乖順,收起利爪,軟乎乎的肉墊覆在程允深心口。
“您這課不便宜,”程允深伸手在貓爪的軟墊上捏了捏,“一個字就收了我一千。”
“這是親情價,”林帆笑出聲,“彆人想聽我還不樂意教呢。”
林帆林教授,雖然擔著個“教授”的名頭,事實上很少帶課。
每年最多開兩場講座,那還得主辦方提前一年邀請,講座內容也必須由她自己定。
就算這麼費勁,找她開講座的都快排到十年後了。
這麼看來,對她來說“一字千金”確實不貴。
“要怎麼……”程允深“哄”字還沒出口,門口玄關處響起了動靜。
程總今天下班早,看到老婆兒子還有貓主子都在客廳,笑著說:“呦,這麼隆重?應該不是在等我吧?”
“你不是說今天晚上有應酬嗎?”林帆問。
“取消了,又不是什麼事都非得在酒桌上談。”程錦東輕描淡寫地說。
程錦東把手上的西服隨意掛在沙發靠背上,衝老婆顯擺似地晃了晃手裡的東西。
“開車經過時正巧看到剛出爐,趕緊讓小吳靠邊停了下去買。”
北城有家老字號炒貨店,就算火得一塌糊塗也絕不開分店,每天的顧客絡繹不絕。
他們家的板栗更是一絕,即使現在還沒到吃板栗的時候,仍然有不少人買。
林帆接過紙袋,發現還有餘溫,板栗的香味陣陣撲鼻。
“沒冷掉吧?”程錦東用手背碰了下紙袋。
“還溫著呢。”林帆趕緊拿出一個剝開吃。
那家炒貨店離家不近,板栗儘然還溫著……
程允深看了眼沙發靠背上程總的西服。
程總這人講究,穿的用的東西向來都不便宜,這件西服抵得上一年的板栗錢。
他媽是一字千金,他爸則是一擲千金,拿大幾萬的衣服包板栗。
“我剝吧,”程總把紙袋子拿到自己跟前,“你的指甲不是新做的嗎?”
程允深從小到大,程總夫婦膩歪就從沒避過他。
剛才被貓撓,現在被虐狗。
程允深內心淒涼無比,決定眼不見為淨。
剛踩上樓梯,他突然停住腳步。
“林教授。”他叫了林帆一聲。
“嗯?”林帆回頭。
他用目光示意桌上的板栗,“這是不是就是‘哄’?”
林帆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笑著點了點頭,“我兒子學聰明了。”
“什麼哄?”程錦東疑惑地問,“你們兩個人打什麼啞謎呢?”
林帆笑著說:“你回來前我正給你兒子上課呢。”
“哦?”程錦東更好奇了,“林教授,什麼課程,我能聽嗎?”
“不行,”林帆舉起食指左右擺了擺,“付費課程,私人訂製,一對一個性化教學。”
“聽上去不便宜。”程錦東看著兒子,“你想學什麼,看看我能不能教,興許收費還能比你媽便宜點。”
“你已經現場教學過了。”林帆說。
“我嗎?”程錦東一臉迷茫,“我教他什麼了?”
林帆不說話,從紙袋子裡拿出顆板栗,剝掉殼後沒有吃,而是往後用力扔了出去。
沙發離樓梯有點距離,林帆的準頭不太行,差了十萬八千裡,好在程允深反應夠快,手夠長,將板栗穩穩得接在手裡。
他低頭,看著手裡金黃色飽滿的板栗仁。
“兒子,”林帆說,“學再多理論也沒用,實踐出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