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門派邵雪峰。

絲絲縷縷的白煙於香爐內遊出，漸漸彌漫於空氣之中。

隻可惜這安神香似乎對林沈並沒有什麼作用，他用帕子捂著嘴劇烈咳嗽，五臟六腑的灼熱燒的人幾乎要無法呼吸。

自詡很能忍的林沈在這樣痛苦的折磨之下眼睛也不免泛起淚花，薄薄的身體顫抖地佝僂著，看上去好不脆弱。

醫修徹底探查了一遍他的身體狀況後搖了搖頭，“洛澤尊者已是風燭殘年之軀。”

“你這是何意？”裴寂的聲音很低沉，臉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林沈整個人沒骨頭似的靠在枕頭上，根本就沒意識也沒力氣避開，任由裴寂替自己細細地擦拭嘴角。

手帕上的血跡刺眼猩紅，裴寂單手將其緊緊地攢成一團。

看著林沈蒼白的唇，立即轉身遞上了一杯水，“師尊，潤潤嗓子。”

見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也很有耐心地幫忙扶著杯子，直至林沈將其完全喝下。

醫修沒有將內心的訝異表現出來，畢竟他從未見過裴寂對誰會如此順從體貼。

“我探查到有過強行使用靈力的跡象。可尊者現如今的身體，不宜再進行任何修煉，靜養為佳。”

“萬年玄冰雖有保護肉身不腐的作用，但當年的病根也被一並保留了下來，隨尊者的清醒，情況會愈加嚴重。就算是悉心調養……也很難恢複到和從前一樣的境界。”

和林沈預料的沒什麼不同，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他現在就跟一個普通凡人沒什麼兩樣。

甚至於要更加脆弱。

否則也不會在洞府之內氣上心頭，直接吐血三升，然後暈了過去。

平日裡溫和滋養的靈力在他體內橫衝直撞，林沈現在的生息全靠一枚護心玉撐著。

若是在其它世界林沈也就隨它去了，可是在這崇尚強者為尊的修真界，他現在的身份很是尷尬棘手。

本該千年之前就已經隕落的大能突然死而複生，可想而知整個修真界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各方勢力必會蠢蠢欲動，將矛頭對準淩雲門派。

醫修的神情很是嚴肅，他看向裴寂，“洛澤尊者真的醒來一事，絕不能讓外界知曉。”

重音強調落了“真的”兩字，如果林沈不是剛好在咳嗽，肯定能聽出來有些意味深長。

裴寂的動作一頓，將各種情緒掩蓋在了一雙黝黑的眸子下。

“我自然知曉。”

醫修幫助梳理了一遍林沈身體內亂竄的靈氣後，情況要好了很多。

他擦了一下額角滲出的冷汗，驚於林沈竟然能在體內如此狂暴情況下，並沒有怎麼將這份痛苦表現出來。

“是雲祐醫術不精，無法替洛澤尊者徹底根治。”

“不必妄自菲薄。”

終於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時間，眼前還是熟悉的青綠色藥峰道服，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是文文弱弱的。

林沈微合著眼睛，對單雲祐誇獎道：“你能夠將我體內的魔氣壓製到這種程度已是不易，或許就連我師兄都沒辦法做到如此細致。”

聽到這話的裴寂和單雲祐一愣。

林沈的師兄乃是藥峰千年難遇的怪才，他不同於普通的醫修，能治病的同時還擅長用毒。

能活死人，肉白骨，師兄弟二人當年在修真界的名聲並駕齊驅，也是淩雲門派妥妥的台柱子。

除了他們之外，那一代的淩雲門派各方麵都如火樹開花一般，達到了頂峰，在修真界無人能敵。

隻是……

“對了，他怎麼沒來看我，可又是去哪裡出診了？”

自從得知裴寂這個廢物徒弟竟然還沒飛升，林沈就一直黑著張臉，唯有想到了在淩雲門派的師兄師姐們後才終於出現了點喜色。

裴寂沉著張臉陰惻惻的，這是師尊清醒之後第一次主動提出來要見誰。

而單雲祐意識到林澤口中所說的“師兄”是哪一位後，準備施針的手在空中僵住，他和在一旁的裴寂對視一眼。

隨後收回了目光，“師祖他……已經圓寂了。”

林沈愣住。

“……這樣啊。”

先是一瞬的空白，不知怎的鼻子突然有些酸。

眼前低頭施針的單雲祐，和當年那個雖然會責罵，但是又最疼他的青綠色身影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說的也對，都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了。

他在這裡死遁之後也在其它地方經曆了那麼多個世界。

腦海當中閃過那張清晰的麵容，除非像自己這樣開掛的，又或者真正得到飛升，師兄師姐們應該都……

林沈艱難地呼出一口濁氣，微微側偏過頭去。

“啊……若是師兄還在就好了。”

他乾脆用沒有被針紮的手臂捂住了眼睛，呼吸的速度也變慢了許多。

大有一種反正都這樣了，我不如早點死了下去陪師兄師姐算了的，生無可戀的表情。

裴寂幽幽開口，“師叔一直希望您能夠好好活著。”

“那個……其實洛澤尊者的身體還是有恢複的可能的。”

單雲祐思索片刻，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強行轉移了話題。

醫修對於病人的情緒敏感，他隻是想給林沈添個盼頭，“隻不過這個可能性極低，微乎其微。”

“但說無妨。”

許是林沈那雙漂亮的眸子太過於悲傷，刺激了單雲祐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