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喜歡清虛觀，在清虛觀，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人的那一麵，甚至有個厲害的道士，更不用擔心自己放縱過頭，也能被當做像人一樣對待。

縱然自己自省自律，心中猛獸也需要彆人套上枷鎖才穩妥。

她原本為人，一心為人，也想被彆人當做人對待，所以才會和觀主立下誓約，既是見證，也是相助。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雖然大魔出世，令世間秩序驟然顛覆，但未必沒有一線生機，弦司道長能逃出生天，其他人也能，令律道長何必太過憂心。”

雖然知道大魔出世是世間的劫難，但張小薔除了想跑遠點也沒有過於害怕的情緒，一是覺得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她頂多算個中上個子，二來妖本性如此，不死到臨頭就是膽大包天的行事，倒是蕭令律的情緒太過明顯。

覆滅的師門，死無全屍的師傅，變成僵屍的忘塵和入魔的南琴，還有清虛山下的村落……他又不是什麼救世主，何必要當成自己的責任，就算是救世主，那不也是那位佛子的事嗎？

大魔還沒有現世便憂心忡忡成這個樣子，雖然表情並無變化，但怎麼會瞞得過張小薔犀利的眼睛。

查探險地，安頓師門，像走向既知的不可抗命運一般憂慮，何必如此，就算他天賦異稟，願為魔難生死之戰身先士卒，但何必將命運視為必然，那麼多高德前輩還沒出頭，怎麼就一副打定主意赴死的樣子。

張小薔並不討厭這樣的蕭令律，她怕死，但她不會討厭身先士卒願意赴死的人。像駐守封印的觀主，以自身抗衡大魔，仿若蜉蝣撼樹，屍骨不存卻拚死阻攔，要是他及時逃跑，未必不能逃出生天，但在事發瞬間卻挺身而上，是蠢嗎？是愚，是盛德若愚的愚。

所以比起此間修士妖怪，她其實覺得自己更像魔，不是說魔的特質，而是魔的出現——必抗爭，必反駁，必不遵從既定命運。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蕭令律輕聲喃喃，若有所思，“倒是……未曾聽過，張小姐總是能說出一些令人深思的話來。”

“這是太上感應篇的第一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我說的。”

譬如天道自有輪回，上輩子作惡多端，下輩子就入畜生道。若無非人之力，自有人間法度，倫理道德，若有佛道妖魔，自有因果循環，善惡輪回。且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而非此間，天道還分什麼魔在不在管轄範圍內，不在我就管不著你，你要顛覆我，我就要派人和你對抗，這哪兒像高高在上的天道。

所以對於此間天道，張小薔並未和其他人一樣的敬畏之心，她當然是更敬畏自己原來那個世界的天道。

蕭令律沉思半晌，道：“太上感應篇……我自認博覽群書，卻也未曾聽聞。”

張小薔看他使勁思考的模樣笑了起來，道：“這是孤本，你未曾聽聞也正常得很。”

是呀，這恐怕是這世間隻有張小薔才知道的孤本了，興趣使然，她研究過一段時間的道教經書，腦子裡不少道家書籍的內容，她怎麼就穿成了個妖精呢？穿越成個女道士多好，以她的資質說不定還能像平虛觀那樣，做個女觀主。

“或許清虛觀有鎮守封印之責，觀主已去，作為大師兄，你自然該繼承清虛觀的一切，照顧師弟們，也包括鎮魔之責，但封印已破，現在不是鎮魔，而是滅魔，這該是天道之下所有修士的責任，不該是你個人。”

“何必一副準備慷慨赴死的模樣，大魔出世既是世間之劫，天下修士自然同心協力，大戰又還沒開始，你這等小輩等著安排便是，有沒有你和大魔觀南麵對麵抗衡的份還兩說呢！”

蕭令律聽出張小薔是在說他自視甚高，但：“張小姐……能否授我此篇《太上感應篇》。”

“當然可以。”張小薔點了點頭，“我一向相信邪不勝正，魔與妖有什麼區彆，隻要作惡，必然自食惡果。”

管它什麼妖魔鬼怪，反正正義必勝！

蕭令律抬眸看她，淺淺露出一個笑，墨色的瞳孔黑如點漆。

“太上?：禍福?門，惟??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所犯輕重，以奪?算。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皆惡之，刑禍隨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算儘則死……”

張小薔背起了《太上感應篇》。

妙渺早蹲在忘塵肩上打起瞌睡來，聽著一道一妖開始論起經書來，終於止不住困意一頭栽進忘塵懷裡。

模模糊糊聽到令律師兄的聲音：“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