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論表妹是舅舅唯一的女兒。
“我僥幸活下來卻沒有過上想象中得意的生活,反而因為偷渡處處受限,連想和舅舅重新聯係都無比困難。”他手邊那瓶酒眼看就要空了,卻沒再開第二瓶。
“這一過就是五年,直到我進了洪門會,一切才都逐漸好起來。也是那個時候和舅舅恢複了通信,我這才得知父母因戰亂去世,而舅舅也得了重病命不久矣。他將女兒托付於我,希望將來有朝一日我能將她接走。”
唐鶴予捏著酒杯沒喝,隻問:“所以後來你去上海,是為了接阿媽去港島?”
唐秉榮點點頭:“其實那時候社團內部不穩定,我積累多年的地位可能因一走了之在瞬間動搖。但我掛心白靈下落,不敢再耽擱。”
等到了上海稍一打聽,唐秉榮方知白靈成了聲名鵲起的歌女,一時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想要見她一麵竟不算容易,托人一問再問才拿到她的住址。
唐秉榮上門時還被白靈當成不知分寸的粉絲拒之門外,解釋好半天她才將信將疑掩了半條門縫。
表兄妹兩人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麵,不知是否是血緣作祟,隻一眼便覺熟悉。
白靈的戒心也隨之放下,如今他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那為什麼阿媽最後沒有跟你回港島?”其實來龍去脈唐鶴予不在乎他說得有多清楚,隻有這個問題才是他最關心的。
“當年往來不易,我以求學為由幫她安排,眼看都要成功了,她卻突然說算了。這輩子都隻在上海生活過,不想去彆的地方。再者我也有顧慮,與其跟著我過這種無法安穩又提心吊膽的日子,不如還是讓她平平淡淡的。原想送她去星家坡,她堅持要留在上海,也喜歡當下的工作,希望我能尊重她的意願。”
白靈明白唐秉榮的行為是受父親所托,但因為怕麻煩他故而拒絕,可說的話的確是出自真心,她不願離開上海。
“我知道這次回了港島想再見麵難於登天,所以狠狠心留了一年多,想儘可能多陪陪她。後來她也帶我去墓地看了父母和舅舅,這一去數年,再見居然已經是陰陽相隔。”
因為怕自己的行蹤泄露會牽連白靈,唐秉榮將裡裡外外瞞得密不透風,旁人隻知他有任務在身,至於究竟去做了什麼,都一概不知。
得知白靈懷有身孕,是在唐秉榮回到港島後的第二周。
然而在此之前白靈並非無知無覺,但她生怕因此耽誤了唐秉榮返港的日子,便一直瞞著沒說。
唐秉榮當即決定重返上海,白靈料到他會做此決定,在信中反複強調不必奔波。
雖然唐秉榮在離開前將一切安排妥當,但他沒法答應白靈。
但受現實所迫,由不得他想去就去,甚至到最後他想不如再遊一次深圳河。
可到底沒這樣做。
唐鶴予兒時記憶裡隻有母親沒有父親,說來奇怪,他不似其他小孩一般會糾結父親是誰,也從不向母親問起。
後來母親病逝,唐秉榮的出現毫無征兆,也沒解釋他的身份,隻說認唐鶴予做了契仔,隨後送他去星家坡。
唐鶴予對此也從來不問為什麼,仿佛那些事都與他無關,他隻需過好當下的生活即可。
在那之後唐秉榮鮮少與唐鶴予見麵,這樣做自然是為了保護他。
自己這輩子結仇太多,若是唐鶴予的身份為外人所知,難保不會招致禍端。
所以比起將兒子養在身邊儘享天倫,唐秉榮更願意表現得與他毫無相乾。
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本就不該過多奢求。
這頓飯的氛圍略顯沉重,唐秉榮說得不算特彆詳細,但唐鶴予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有些過去的事情早就淡忘,記不清的細節即便能夠完整複述,於如今的唐鶴予來說,不過全當故事聽。
“你在西貢如果還有未完成的事,趁這兩日都去處理完,我們早日動身去星家坡。”唐秉榮睡前如此交代。
陳勇華為他收拾的房間就在唐鶴予隔壁,兩張床僅有一牆之隔,父子倆從未靠得如此近過。
唐鶴予能有什麼事,先前在港島才有起色的事業突然中斷,剩下的瑣事也無需他來操心。
這段時間在西貢全然如同度假放鬆,若要走,隨時都能離開。
而這一晚,唐鶴予為自己的將來做了新的規劃。
他依舊要唱歌,就和過去母親那樣。
無論在哪裡發展,總有一天能重新站上舞台,而林佑今也定能再次看到他。
屆時不必是當麵所見,哪怕隻是再度聽到他的歌聲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