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熙連著幾天時間都頂著黑眼圈去學校。
許清問她是不是又熬夜看劇了,她微笑著說不是,是聽劇,環繞式立體音效的那種。
除了睡不好外,她也吃不好。
每天都隻吃兩頓,一頓早餐,一頓晚餐,上學期間餓得肚子亂叫。
過了這麼幾日後,終於熬到了周五。
這天,她因上午上了節體育課饑餓感提前到來,中午她隻能去麵店點了一份麵,打算打包回去吃,結果在路上幾個小學生追趕著過來,眼睛長後腦勺,直接把她的麵撞翻在了地上。
啪嘰一聲,湯汁橫流。
那一瞬,她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小學生立刻道歉,但看到宋京熙黑壓壓的眼神後嚇得不行,趕忙跑走。
於是她又挨了一個下午。
到放學的時候,已經餓得麻木。
今天就是兩周的最後一天了,人呢,有人來理理她嗎?
宋京熙走出校門,站在馬路邊上,她站了很久,久到身邊來往學生都差不多走光了,還是沒有看到什麼人影。
她爸最終還是騙她的吧。
他們家在明海市本來就沒有什麼親戚,家裡出事後他爸嘴上的朋友夥伴都消失乾淨了,所以怎麼可能有人來照顧她呢。
宋京熙眼眶發紅,拿起手機就給她爸發微信發泄,罵罵咧咧,忍不住帶了哭腔。
“……宋遠輝你就這麼把我丟了,對得起我死掉的親媽嗎!逃跑前把家裡東西都賣光了,你怎麼沒忘了把我也賣了呢!”
“小媽你也不管我了嗚嗚嗚,果然不是親女兒,你一點都不心疼!”
“我討厭你們啊!”
“你們不會確實是把我賣了吧?結果未成年沒人冒風險接收是吧?你們是人嗎?”
這個時間點,學校路上來往的人幾乎沒有了,宋京熙壓著聲,眼睛哭得紅通通的,罵到最後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坎坷的事情,一邊罵人一邊想著自己這幾天來淒慘的處境,再搭配著餓得冒金星的眼睛,覺得絕望至極。
一會覺得要是以後都這麼慘的話直接死了算了,一會又哀怨地想有沒有人救救她啊……如果真被賣了她認了行吧,這日子她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滴。”
突然,一聲車鳴,
宋京熙嚇了一跳,瞬間收斂,轉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按喇叭的車。
一輛長軸版奔馳,黑壓壓的,沉悶得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宋京熙心生警惕,撇過頭把眼淚都擦乾淨了,才又轉頭看向那輛車,隻見那車緩緩上前,最後竟然停在了她麵前。
就在她以為是學校裡某個同學家的車,她在這哭可能被人發現的時候,後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熟悉卻冷淡的臉。
“上車。”車裡那人聲色沉沉。
宋京熙眼裡的淚都還沒乾,呆滯地看著他。
怎麼會是周淮岸……
他不是假裝不認識她嗎,怎麼這會來搭理她了。
良心大發?
不不不,商人重利,可能是她家那位“賣東賣西,把家賣個精光”的爸做了什麼。
於是饑腸轆轆中,她突然忘了前幾天晚上對眼前這人的謾罵,隻覺得明天又有救了。
“發什麼呆,還不上車?”
呆滯懵逼過後,隨之而來竟是欣喜若狂。
宋京熙扒拉住車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周淮岸,我爸媽把我賣你了?”
——
如果是賣給周淮岸。
她突然一點都不怕了。
宋京熙第一次見周淮岸,是在她八歲的時候。
那年,周淮岸十六歲。
小時候的她十分叛逆驕縱,不愛學習,看不進書,期末考試經常掛零蛋。
有一天,他爸往家裡帶來了一個大哥哥,告訴她,他以後輔導她寫作業。
起初她當然是不肯的,他爸便拿不給她買東西,不給她零花錢為由,迫使她硬著頭皮坐在書房裡。
從那天起,周淮岸便是她的家庭教師,他每天放學後都會來她家裡教她功課。
她爸和小媽總不在家,於是連周末他都經常在家帶她,陪她吃飯陪她學習,比她家裡人盯她都盯得緊。
她那時很討厭這樣,因為她不喜歡一個人這麼管著她,於是總鬨他、跟他發大小姐脾氣,背後還跟她爸反複說他教的不好,她不要這個老師。
當然,她爸並沒有理會她。
她這樣的鬨騰一直到她親媽忌日那天才做了個終結。
她親媽是在她五歲的時候意外去世的,她嘴上不說,跟後媽關係甚至還不錯,但她心裡其實是惦記著她媽媽的,所以每年忌日,她都會讓他爸陪著她去媽媽的墓地。
但那年忌日,她爸因為在外麵工作沒有回來。
那天她格外難過,她覺得……所有人都在淡忘她媽媽,現在是爸爸,以後,也許是她自己。
可她害怕自己忘記。
是周淮岸看出她的沮喪和心不在焉,知道緣由後帶著她去了墓地。
那天她欣喜地在墓地前坐了大半天,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話,而周淮岸就安靜地在不遠處等她,一直到夕陽西下。
就是從那天開始,她不鬨周淮岸了,甚至還喜歡起他來家裡帶她的日子。
周淮岸在她家當了兩年家教。
但他高三的時候,沒有來了。
他爸給她找了新的家教,可是她很不喜歡,不是覺得人家講得不好就是覺得人家沒有周淮岸長得好看,每次上課都是不情不願。
後來,她聽他爸爸說,周淮岸回他本家了。
宋京熙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周淮岸從小是跟著他媽生活,而他媽媽是她家廠裡的員工。她爸也是一次偶然在廠裡碰到周淮岸得知他成績優異年年第一,再加上他們家缺錢,才想著請他來給自己女兒做家教的。
之後沒請他來繼續家教也不是因為他上高三要衝刺學習,而是因為他媽媽因病去世了,而他也被他爺爺帶回了周家。
宋京熙她爸有時候挺混蛋,但有時候又挺有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