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璉的書信攤就擺在了書鋪前邊不礙事的位置,是他跟書鋪的老板商量好的。
他不替人寫信的時候就從書鋪裡拿些書來抄,平日裡並不忙碌,客源也都是鎮上的。
因為他是自備筆墨紙硯,因此寫一封信視信的長短收入三到五文錢。
這天臨近中午的時候,書信攤附近並沒有疑似要寫信的客人,黃璉歸置了歸置小攤上的東西,就準備帶著柏哥兒跟耀哥一塊兒回家吃飯。
剛歸置好,正準備走的時候,從遠處走來了兩人,一個穿著長衫一個穿著短打,黃璉沒有在意,以為就是去書鋪的客人。
“黃璉!怎麼,你現在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嗎?要不要少爺我賞你幾兩銀子?”
穿著長衫的人本打算去書鋪挑選幾本時新的話本,路過黃璉的小攤的時候,隨意一瞥,突然就像是發現什麼稀罕事似的,停下了腳步,一邊說著話一邊繞著黃璉的小攤上下打量,最後在小攤前停了下來。
耀哥一看來人,臉色頓時一變,看向黃璉不安地喊了一聲:“二爺,是謝尚。”
耀哥很不安,在府城的時候,這個人和二爺是一個學堂,二爺學業優秀常得先生誇獎,這個人則是仗著家裡有幾個閒錢,常在學堂混日子,先生想把人趕出去,奈何這人家裡給的錢多。
先生也要養家糊口,於是平日裡也就對這人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在學堂欺負學生,擾亂學堂秩序,先生一概不管。
這人倒也乖巧在學堂裡很是安穩,但一出了學堂就會找上平日裡看不順眼的同窗過來挑釁找茬。
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人看不順眼彆人的理由是什麼,之前在府城的時候,二爺不想和這人有瓜葛,平日裡都是躲著。
沒想到,現在他們都從府城離開了,回到了老家,竟還能遇見這人!
難道這人家裡沒落了?可是看這人囂張的樣子,也不像是啊!耀哥百思不得其解。
黃璉不知道僅是一瞬間的功夫,耀哥就想了這麼多,他看著來人,把柏哥兒護在身後,安撫地看了一眼耀哥,才向前一步對上來人。
“謝尚,你家敗落了?”
聽到黃璉的話,耀哥詫異地看了一眼,他屬實是沒有想到他們家二爺一上來就這麼直接。
耀哥很想告訴他家二爺,即使心裡是這麼想的,他們也沒必要就這麼說出來呀,這麼一說略微有些得罪人。
想到這裡,耀哥心中有些發愁,他想著,回頭得抽空跟他爹說一說,讓老太爺說一說二爺,說話怎麼能這麼直白呢?
“黃璉,你——”
“你什麼?令尊知道你在這兒欺壓弱小嗎?”黃璉不清楚耀哥的想法,他在謝尚剛一開口的時候就說了回去。
謝尚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脾氣也是外強中乾,說他言語欺壓同窗有,但真要是動手欺壓的還真沒有,主要是謝尚怕他爹!
謝尚還沒有說完,就被黃璉打斷了,此時聽到黃璉的話,不由氣急,這個黃璉在學堂的時候就常被先生誇獎,還拿他做比較說給自家那個老古董聽。
自家那個古板爹每次聽到這些話,回家就請家法教育他,自打他開始上學堂去念書,他家祠堂裡的藤條都換了三根了!
更可恨的是,請完家法,他爹還不讓他請假,第二天必須按時去學堂念書!他爹難道不清楚他在學堂都乾了什麼嗎?
有的時候他其實也挺想撬開他爹的腦子,想看一看他爹是怎麼想的,就他這念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是睡大覺就是看話本的德行,他爹竟然指望他去考科舉,去恢複祖上榮光!
就他這樣的,現在連字才剛認全,能夠認全還是因為他想看話本!
他的字到現在,寫起來還是歪七扭八的樣子,他爹是哪來的信心?
叫他來說,他現在也十七了,他爹指望他,還不如抓緊給他娶個媳婦,他趕緊給他爹生個孫子,他爹抓緊培養孫子。
反正他爹要是指望他那肯定是到他爹入土都看不到希望,要是指望他未來的兒子他爹的孫子,那保不齊十幾年二十多年後就能看到希望了!
他爹現在才三十多歲,完全來得及!
這些想法在謝尚的腦子裡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他拋開雜念,打算專心跟黃璉吵架。
不對,是嘲諷黃璉現在落魄的樣子,竟然連書都沒得讀了。
“黃璉,你——”放屁!
“你們做什麼?”
謝尚這次還是沒說完,他的話又被打斷了!
他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兩個穿著對襟褙子人快步走了過來,衣裳顏色暗沉的是一個四十許的婦人,衣裳顏色鮮豔一些的是一個明媚少女。
本來想爆粗口的謝尚,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說出口,他眼睜睜地看著兩人走到了黃璉三人的身旁。
這兩人就是遠遠地發現黃璉三人和人對峙後,趕緊趕過來的黃嬸和黃芪。
“芪娘?黃嬸?你們怎麼過來了?”黃璉看到趕過來的黃芪跟黃嬸,不由疑惑道。
“二爺,你們今兒中午沒有回去用飯,我跟姑娘擔心你,就趁著買菜的功夫繞道過來看看你們,誰承想……”
黃嬸上下打量了黃璉跟柏哥兒還有耀哥之後,見三人都好好地才放下心來。
天知道,她剛剛在路口遠遠地看到二爺三個人正在跟人對峙,她有多擔心!
柏哥兒看到黃芪跟黃嬸過來的時候,頓時依偎到了黃芪的身旁,還說:“姐姐,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