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太太聞言沒有任何停頓，叫了聲“娘”後，徑直迎了上去。

“娘，二貴呢？”

這時，從西廂裡走出來了一個中年男子，身上穿著嶄新的藍布棉袍，腳上更是一雙白底黑麵的棉鞋，袖著手縮著肩，幾乎跟黃老太太同時開口。

“大姐，您說您這麼幾年都不登咱的門，今年好不容易來了，還空著手來。您說您這像話嗎？”

黃老太太終於停下了腳步，語調略微有些升高。

“趙三寶！你——”

黃老太太的話，被趙三寶打斷。

“大姐，弟弟怎麼了？不該說您來娘家就空著……嗨呀，您帶著呢？帶著怎麼也不吱聲呢？”趙三寶繼續挖苦黃老太太，說話間餘光一瞥，看到趙大富手中拎著的東西，瞬間話鋒一轉，開始埋怨起來黃老太太不辯解。

堂屋門口站著的趙老太太這才有了個笑臉，嘟囔了句：“這還差不多。”

黃老太太：“你——”

“行了，都少說幾句。”堂屋裡傳出來一道聲音打斷了黃老太太的話。接著一個穿著半新不舊的黑色棉衣，微微弓著背，跟趙老太太年紀差不多的老頭出來了，看向黃老太太道：“進來吧。”

黃芪雙眼微睜，扭頭看了身旁的黃璉一眼，眼神詢問：“往年都這樣嗎？”

黃璉搖了搖頭，往年都是大哥來，他沒有來過，並不清楚。

這一家子的行為讓人很不適啊。

跟黃璉對視一眼，兩人快走一步，緊緊地跟在黃老太太後邊，向堂屋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黃芪才發現在東廂跟堂屋之間站著一對夫婦。兩人都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棉衣，腳上的鞋子也磨損得厲害。

兩人眼眶微紅地看著黃芪三人。

“二貴！”黃老太太也看到了兩人。

兩人聞言看了一眼堂屋門口的方向，快步走了過來，輕輕地喊了聲“大姐。”

黃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眼，微微頷首應下，接著就走進了堂屋。

剛一進去，還不待黃老太太坐下，便聽到趙老太太的話。

“我聽說你家在鎮上的碼頭上開了一間包子鋪？”

黃老太太點了點頭：“嗯，當時家裡實在難過，芪娘跟翠姑為了糊口合夥開了一間。”

趙老太太眼睛一瞪，指著趙大富跟趙三寶兩人，看著黃老太太，說：“聽說你那鋪子還雇了一個媳婦幫工？有了好處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你的兩個兄弟？做什麼便宜外人？”

黃老太太：“這件事——”

“年後就把人給辭了，我讓你兩個侄媳婦還有侄子過去給你幫忙，咱們家有的是人！”

趙老太太壓根就不聽黃老太太解釋，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安排。

“以前你家老大來的時候，我就給你家老大說過，他有那麼多錢，讓他出點錢，從鎮上給他大舅還有三舅從鎮上買兩間鋪子，再買個宅子，兩人做點營生。”

說到這裡，趙老太太有些氣憤。

“你家老大死活不同意，說什麼家裡也沒有銀子，銀子都在貨上，就是不給你兩個弟弟置辦。”

“現在好了，雞飛蛋打了！你兩個弟弟的鋪子跟宅子也沒了！”

越說越生氣的趙老太太，直接站起身子，指著黃老太太說：“要是當初聽了我的話，現在你兩個弟弟在鎮上，也能幫襯幫襯你不是？你看看你現在過的！”

黃芪真是開了眼了。

來之前，黃嬸不停地囑咐她，她還覺得可能是黃嬸為了讓她重視起來，誇大了事實。

現在看來，黃嬸並沒有誇大事實，她說得很委婉，說得有所保留！

黃芪動了動身子，想懟回去，被黃老太太給攔住了。

黃老太太看向坐在上首的趙老爺子：“……爹也是這麼認為嗎？”

趙老爺子聞言，緊皺著眉頭，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才點了點頭緩緩開口：“你娘說得在理。”

黃芪：“……”

餘光一瞥，黃璉的拳頭已經攥緊了，她迅速地看了一眼堂屋的眾人，不動聲色地輕輕扯了扯黃璉的衣袖，讓他不要衝動。

——除了二舅公夫婦略帶擔心地看著黃老太太，其餘人都怒視著她。

黃老太太語調顫抖：“當初老大說得沒錯，他手裡就是沒有銀子了。”

“再說了，大富跟三寶兩人身為舅舅，好意思要用自家外甥的銀錢置辦的宅子、鋪子嗎？”

“外甥孝敬舅舅，天經地義！我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黃老太太沉默了一瞬，聲音略微提高：“……去年秋天，家裡困難，老黃來這裡尋求你們的幫助，你們怎麼沒想起來自己是弟弟，是舅舅，是舅公，然後伸伸手呢？”

趙三寶瞪大眼睛，指著黃老太太道：“大姐，你家困難，咱家就不困難了嗎？一家子都擠在這宅子裡，家裡娘連頓肉都不舍得吃，你怎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