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逢逍順口這麼說完,也下意識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說得不對勁,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半乾不尬地笑了笑,心裡有點自嘲。
原來上一世裡的那些失敗的感情就算已經成了過去式,但很多小細節卻成為了一種很難抹除的記憶點,平時不出現,一出現就如過節時的彩燈,一閃一閃地在腦海裡亮著。
李鶴晚誤會對方是故意這麼說的,調轉了香蕉的方向,將頭部朝向了自己。
“你彆介意啊,我不是故意的。”
對方脫口小聲道。
“我沒介意啊,”李鶴晚眼睛都沒抬一下,淡淡地回了句:“我剛剛那習慣也不是我自己的。”
至於是上輩子的誰的,他也不再說了。
紀逢逍聽了他的反擊,也不說話了。
兩個人走過鄉間泥濘的小路,經過牽著黃牛放牧而歸的老人的身畔,吹過夏日的山風,可算到了學校。
他們平日裡吵鬨歸吵鬨,但心裡知道自己出門代表的是學校的臉麵和榮譽,因此在教學上把知識講得很考究,有板有眼的一點都不馬虎。
下課的時候,兩個人把之前買的禮物派發給學生,深深地受到了大家的喜愛。看著孩子們純真可愛的笑臉,他們都覺得心靈受到了淨化。
學生們很喜歡這兩個脾氣很好對他們很有耐心,長得還帥氣的老師,尤其喜歡李鶴晚,這些天一下了課都圍著他轉。
人氣爆表的小李老師剛開始有些不好意思,但和小孩子相處久了也漸漸融入了進去,下課的時候喜歡帶著孩子們做遊戲。為了迎合孩子們的口味,通常是玩老鷹捉小雞,他當那個護崽子的老母雞,就讓紀逢逍做老鷹。
由於他身材比對方瘦小,所以紀逢逍抓小雞抓得很愉快。李鶴晚偶爾會因為輸得太慘而生氣,紀逢逍下一局便偷偷地讓讓他,給他挽回點顏麵。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兩個人本以為在山中會度日如年,沒想到竟也沒有想象中的難熬。他們每天除了上課,空閒的時候也和一直堅守在崗位上的那對教師夫妻一起修繕學校,帶著學校審批下來的幫扶基金給學生們換新的教學設施,也跟著村裡的書記走訪附近經濟困難的民眾家裡,了解民生跟實事,總之每天都過的很充實。
期間兩個人的關係也在互幫互助間比之前親近了一些,照之當初給他倆報名的目的算是切切實實地達到了。
這天晚上,李鶴晚提著一壺開水兌進紀逢逍腳邊裝著涼水的盆裡。
“你彆說你還真挺會養生的啊。”
小紀對小李泡腳的習慣報以真心的誇讚。
賭約結束後,李鶴晚想著這幾天對方一直聽他的指令做事,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便強烈建議對方也嘗試一下泡腳的快樂。
紀逢逍起初本來不樂意在夏天接觸溫熱水,但在某天上完課腳底板不舒服一整天之後,無奈地接受了對方的建議。結果一嘗試便應了那個真香的魔咒,略微上起癮來。
兩個人給腳底放鬆完後,舒舒服服地躺上了床,麵對麵地聊起今天上課發生的一些趣事來。
“你知道嗎,今天小花妹妹把李白的《靜夜思》背錯了,”李鶴晚笑著說,“她背‘窗前明月汪’來著,我就問她是不是把月亮當成小狗了,不然怎麼會‘汪汪’地叫呢,你猜她怎麼說?”
“她怎麼說的?”
“她說她阿爹給她講故事,說月亮上有哮天犬呢。”
李鶴晚眉眼彎彎地看著對方,笑得很純粹。
紀逢逍也笑:“這小丫頭古靈精怪得很!但我今天聽上數學的小趙講,她算數倒學得精,乘除法可學得溜溜的好!”
“是嘛?那回頭我得多鼓勵鼓勵她……”
昏黃的電燈亮著,一閃一閃的,紀逢逍眼看著對方聊著聊著,漸漸收住了話頭,那雙有神的眼睛也因為疲倦緩緩地閉上。
不一會兒,對麵傳來清淺均勻的呼吸。
李鶴晚就這樣在他麵前沒有防備地睡著了。
紀逢逍下床拉掉了那根燈線,自己也跟著睡了。
房間的明滅消失了,隻有一盞月燈,清冷的燈光落在開著的掉漆皮的玻璃窗前,也跟著床上的人無言地呼吸著。
時間和際遇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十天前,床上的兩個人還必須相互背對著彼此才能睡得著覺,如今卻已經能夠相對而眠,不覺避諱。
支教結束前的倒數第二天,紀逢逍和班裡的幾個學生一起下山去鎮上購買明天開道彆班會的禮物,他們是中午吃完飯出發的,買完禮物後一起上山,但山上到一半,紀逢逍卻突然停了下來。
“你們先回去,禮物先不放班上,把它們交給李老師,”他吩咐學生們先走,說自己有東西忘買了。
他一個人下了山,折返到村口,看見村口有個賣零食的小賣部,進去買了一包奶糖。
他把糖揣在褲兜裡,看了看已經黯淡的天色,大步大步地往山上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