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電視上表演各種劍仙、俠客之類的人。”
紀寒道:“付哥才去了武術館沒多久就可以代表比賽了,感覺以後會成為非常厲害的人呢。”
“這樣的嗎?”
還在搖搖晃晃的付浩然一下坐定。
從前聽到的比較多話,都是諸如:“你能不能彆跟著我?”、“買你回來又不是要把你當祖宗供的,討不到銀子就給我滾”、“隻會在師父麵前裝天才的家夥,離我遠點”……
似乎少有人期許過他存在。隻能自己鼓起精神,竭儘全力去做很多事,好讓彆人能夠接納自己,好贏得幾聲來自鄰裡的感謝。
但在這裡,他幾乎每天都能聽到誇獎。
來自家人的,來自教練的,還有……來自小紀的,很多很多。
付浩然低著頭嘴角很淺淡地勾了勾,與他平時開朗的笑容不甚相同,莫名地讓紀寒看著覺得有些心鬱。
他問:“付哥是不喜歡當演出來的大俠?而是想……當真的大俠?”
付浩然訝然地睜了睜眼睛,訥訥道:“這你都知道呀……”
“爸比和我說過,人和人之前隔著一層皮囊,話要是不說出來的話,對方會不知道,但小紀你就像我肚子裡的蛔蟲誒。”
都寫臉上了,那還用得著鑽肚子當蛔蟲麼。
“不感覺可怕嗎?總是被人知道心裡的想法。”紀寒問道。
“為什麼會覺得可怕?我也沒有想壞事吧……”
“偷偷藏零食不算壞事呀?”
付浩然全身一抖,掩耳盜鈴式地擋住了他的寶物箱。
裡頭的零食大部分都是周溫文沒事亂塞給他的,少部分是來自不同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
慢慢攢下來的事,怎麼能說偷藏呢?
他之所以會慌張,單純是因為有一天付熙對他說:“零食吃這麼多牙齒可是會長蟲壞掉的哦,以後要節製了哈。”
“牙齒哪有這麼容易壞掉呀……”付浩然嘀咕。
而後一語成讖,像是在懲罰付浩然難得的不坦誠,在開學前當晚,他經曆了身為少兒的一件刻骨銘心的大事:換牙。
這種事,付浩然其實不是第一次經曆了。
一般都是等鬆動的牙齒自己掉下來。如若真的發疼,需要拔牙,也都是直接找根繩子綁在牙齒上頭,另一頭係在門栓上,用力一關門,牙齒就掉下來了。
所以一開始發現牙齒出現酸疼鬆動,付浩然並沒有太在意,隻特地換成了半邊咀嚼,且吃東西比平常要少上一丟丟。
而這一點很快就被熟讀各種亂七八糟育兒書的付熙給察覺了。
被懷疑,被盤問的付浩然就這樣大半夜被抓去了牙科,並麵見了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
明明是一樣是他眼中的“神農先生”,一樣是他們口中的“白衣天使”,怎會宛如魔教般恐怖!
尤其他左手一個鉗子,右手一個鑽子,像極了傳說中為禍一方的斷筋塢,專挑江湖俠士的筋骨,看著可惡至極。
眼見著那像是有手臂粗的大針慢慢地靠近口腔,“滋滋”的水聲在他的腦中震蕩,那是他從未直麵過的恐懼。
付浩然被利器劃傷過,被火灼燒過……唯獨沒有經受過這等“酷刑”,手起刀落不過轉瞬間,但這鑽入牙肉的疼像是螞蟻撕咬,持久漫長,能摧毀每一個英雄好漢的意氣。
他想一把將醫生掄下,逃之夭夭。
但醫生也沒做錯什麼,他堂堂劍客自當要迎刃而上,區區拔牙他怎能知難而退!
於是,他自己緊握住床兩側,煞是委屈地把自己控製在了原地。樣子可憐得連付熙都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趴在周溫文懷裡。
周溫文果然加入了幸災樂禍組織。
這直接導致了開學典禮當天,紀寒作為新生代表下來,麵對的就是一個把自己嘴巴關得嚴嚴的付浩然。
他想起他昨天夜裡收到的消息。
某人謹記承諾,發了條語音:“我牙齒壞掉了……”
語氣淒淒慘慘戚戚。
眼見著付浩然坐在位置上,捂著自己的腮幫子,眼睛幾乎要變成眼淚荷包蛋。
紀寒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樣傻乎乎的家夥,真有可能跟自己一樣嗎?果然是錯覺吧。他開始質疑起自己的假設。
然後,身為老師眼中的明日之星,紀寒在開學第一天,就目無王法地違反校規,趁著午休,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個雪糕,送給他的同班同學。
付浩然瞄了雪糕一眼,搖頭不動。
紀寒:“所有人拔完牙都是要吃雪糕的。”
“真的?”
付浩然舔了舔唇,又迅速地把嘴巴抿嚴實,但那小探出來的舌尖已經完全暴露了他嘴饞的事實。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付哥你?”
經常在騙。
可惜有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在上當。付浩然仔細想了想,發現紀寒確實沒騙過他。
於是道了聲謝,接過雪糕,舔了一口。
他眼睛瞬間變亮,全身的鬱氣都一瞬被口中的冰涼所消退,甚至能順帶著將周遭的熱浪給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