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濃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主策，你來了。”方遙看到路濃來了，苦笑道，“雖然我知道我不配，但還是想這麼叫你一次。我在遊戲行業待得時間不長，以後應該也不會崽回到這個行業了，但是在這段不長不短的時間裡，我覺得還是在《星潮》組的時候最快樂。”

方遙的開場白讓路濃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怎麼說得這麼沉重？是在巴彆塔發生什麼事了嗎？”

方遙歎了口氣，“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在那個時候——也就是你和伊甸即將離開巴彆塔的時候，我本來想和你們一起走的……雖然我不像你們那麼熱愛遊戲，但是，在參與了《星潮》之後，我覺得我開始懂得，為什麼遊戲會這麼吸引人了。”

“我開始不僅僅把這當成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而是把它當成生活的一部分。”

路濃被方遙沒頭沒尾的話說懵了，“這很好啊，你開始喜歡這個行業了，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你慢慢說，我會聽著的。”

“是啊，或許本來會是一個好的開始，但是這一切都被我的選擇毀了。”方遙垂下眼睛，“我和陸楓……也就是遊俠，其實本科的時候就認識了，當時我是學生會長，他是乾事，在那段時間的相處中，我就隱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功利心，但是他的工作確實無可指摘，因此我還是選擇了他作為接班人。”

“我在畢業之後選擇了直升博士，而在我直博以後，他接替了我在學生會的位置，從學校畢業之後，陸楓選擇了出國留學，我們的聯係也就到此為止了。”

“……有些扯遠了，我隻是想說，他的性格一直都沒有變過，我對他的判斷也一直是一個精明的利己者。”

“所以，你從巴彆塔離開，也是因為遊俠？”路濃努力地從方遙的話中歸納信息，雖然有些驚訝於這兩人居然還有一層大學校友的關係，不過對於方遙對遊俠的評價，路濃倒也是挺認同。

“是的，他可以說是一切的導火索。”方遙說道，“但是即便如此，當時在mini雙選會上，我也隻認識他一個人，所以我一開始加入的是希圖。”

路濃自然記得方遙是自己從遊俠團隊裡“搶”來的，這似乎也解釋了為什麼遊俠當時的態度會出奇憤怒，“但是，後來你還是選擇了我們。”

方遙點了點頭，“嗯。雖然我玩過的遊戲和你們相比非常少，但我也有喜歡的遊戲，那就是我在高考完的暑假之後通關的一款單機遊戲。”

“我家很窮，所以我從來不敢在學習上放鬆，那個暑假，是我唯一放縱自己的時刻。大概，那是我沒有休止的人生中為數不多沉浸的旅程吧？在那幾十個小時裡，我好像經曆了真正的冒險，直到劇情播完，放到片尾曲的時候，我都舍不得離開。”

“所以，在聽完你介紹完《星潮》的時候，我就想，如果能參與這樣的遊戲，或許也很不錯。”

路濃很能理解方遙的心態，不如說這也是星潮大部分成員的想法，但是這反而讓他更困惑。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最後還是回到了希圖呢？如果你選擇了我們，應許地在待遇上也不會虧待你的。”

“可能是天意弄人吧——那時候，我媽病了。”方遙苦笑道，“當一個人的生存情況都受到威脅的時候，是沒有餘力去追求什麼理想的……我的一生，都囿於這樣的困境中，所以我從不敢停下，無論是升學還是工作，都不敢有一絲喘息。”

“陸楓是知道我的情況的，所以他說願意幫我——隻要我留下，並把星潮的代碼複刻到希圖中，他就能說服趙綾給我一筆額外的獎金，這完全能夠覆蓋我媽的醫藥費。”

路濃沉默，他大概知道方遙今天來找他的意圖所在了。

“你母親的事，我感到很抱歉。”路濃說，“代碼的事，我在玩希圖的時候有所察覺，你不必為此自責。本來前期的星潮也是在巴彆塔期間做的遊戲，你要拿這些技術服務巴彆塔的其他遊戲也合情合理。此外，你早期做的那些功能，我們現在也都迭代得差不多了，所以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

“不……不止這些。”方遙的表情有些痛苦，“直到這裡為止，我隻是對你們覺得抱歉和可惜……但是我今天要說的，並不止這些。”

方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那個脈衝武器，也是因為我產生的。”

聽到這裡，路濃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

雖然那個快遞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其中包含的惡意可以稱得上歹毒。

“我是不會請求你原諒我的，我隻是想讓自己心裡舒服一些，這是我今天的目的。”方遙不敢看路濃的眼睛，自顧自地說著，“希圖上線後成績不好，趙總和陸楓都非常生氣，項目組裡也一片低沉，我們幾乎都沒怎麼過過周末，最後卻是這個結果……”

“一開始遊俠找到我，說想找研究通信方向的人，我以為是研發中心有需求。我正好有同學轉了這個方向，目前在國外做博後，陸楓畢竟間接救了我媽，這個忙，我也就幫了。”

“但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陸楓居然想做那種東西，還恰恰寄給了你！”方遙用手撐著額頭，仍然不敢直視路濃，隻是盯著桌子，眼神落寞。

得知了那個脈衝炸彈的來源，路濃並不是很驚訝。如果是針對應許地，那個快遞不會唯獨寫他的名字，做這件事的人理應是一個和他有過節的人，如果是遊俠，那麼一切確實解釋得通，也省去了警方調查的功夫。

路濃理了理思路，覺得很有必要搞清楚寄炸彈是遊俠的個人行為，還是有其他人的參與，“你說脈衝武器的製作者，是遊俠托你找的，那趙總知道這件事嗎？”

“他哪能不知道？”方遙嘲諷地笑了笑，“你們離開後，天堂2之前的主文案風染空降希圖當二把手，這位的情況也挺一言難儘的……簡而言之，風染是趙總的情人，而遊俠是風染的侄子，他們是利益共同體。這麼說，你明白一些了嗎？”

路濃回憶起許久之前風染與遊俠之間的對話，這一切似乎確實能對得上。

“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警方。”方遙說，“辭職後的這幾天，我抽空想了想你以前和我提過的羈絆係統，我一直覺得這個係統很有意思，可惜沒有機會上手做了。所以就想了想可能的優化思路，雖然不知道你們目前做到什麼程度了，如果能派上用場的話再好不過。”

方遙從包裡取出了一個硬盤，推給了路濃。

路濃心中五味雜陳，“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

“回老家，找一份安穩的工作，陪在我媽身邊吧。”方遙說著，臉上帶著幾分落寞，幾分向往。

“不再被推著走，停下來生活，或許會有更多時間玩遊戲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