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觀察著場上人的神色,隻覺得比戲班子還要精彩些。
青櫻一動不動地端著熱湯,手指卻時不時地變換著,應是燙著了,卻也不能放下。
她身後的惢心神色憂憂,可見是個忠心的。
海蘭與青櫻一向親近,此時也難掩擔憂慌張。
可惜了,此局非她們可解。
見鈕祜祿氏不說話,富察·琅嬅添了一碗粥,“皇額娘,民以食為天,米為食之主,就是因為米是最養人的。先帝在世時,最愛喝米粥,您也嘗一嘗吧。”
鈕祜祿氏本就是想給青櫻一個下馬威,而不是真的想餓死自己。
有富察·琅嬅此舉,她順著緩了神色,接過米粥,“罷了。”
青櫻就站在鈕祜祿氏左側,被燙著的小舉動不可能躲過她的眼睛,然而鈕祜祿氏慢悠悠地喝了口粥,又緩緩道:“說來啊,這一飲一食能有多大講究啊,無非是審時度勢,不要自作聰明罷了。”
富察·琅嬅福了福身,“兒臣明白。”
……
熬過了這一劫,高晞月和金玉妍順著人流離開。
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混在人堆裡並不顯眼,直到人少了,高晞月才快步走到金玉妍身邊。
“你剛剛為什麼攔著不讓我說話啊!”
她話問得衝,但話語中並沒有尊卑之分,隻有疑惑不解。
“太後是在借火腿雞湯暗指景仁宮那位,你摻合進去,是想讓太後也給你一個下馬威?”金玉妍低聲解釋道。
高晞月瞪著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怪不得太後晾了她那麼久,我還以為……嘖,你不是北國來的嗎,怎麼比我還懂這些彎彎繞繞!”
金玉妍點了點額角,“我們隻是文字語言不一樣,彎彎繞繞靠的不是這些,而是腦子。”
高晞月先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半晌後才明白過來,對方是說她腦子不好使!
“哎呀,真玩不過你們這些人!”高晞月氣憤道,“富察·琅嬅是,太後是,你也是!”
金玉妍環顧四周,見都是空曠處,這才數落道:“謹言慎行!你這話若是被人聽到了,十個高家都保不住你。對了,之前和你說的話,你和你父親說過了嗎?”
被她這麼一說,高晞月緊張地探了探,這才抿了抿唇道:“說了,謹慎小心,不要在太後麵前出頭。”
“你明白就好,新帝登基,皇位不穩。就算太後身處後宮,但是處理一個你,綽綽有餘。”
“可是……你為什麼要幫我啊?”
金玉妍看著青白的天空,“沒有為什麼,有眼緣罷了。如果真有為什麼,大約是……就算我幫了你,我也不擔心你反咬我一口。更何況,我們之間的情誼,已有數年。我幫了你,你何嘗沒有幫我。”
若說一開始的零陵香隻是金玉妍的惻隱之心,那之後高晞月的投桃報李,就是兩人維係數年情誼的原因。
美貌,隻是帝王寵幸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因素。
前期若是沒有高晞月的庇護與提攜,一人單槍匹馬,她便要花費更多的心思與精力,哪有什麼安生日子。
“我當然不會反咬你一口,我和那些表裡不一的人才不一樣!”高晞月不知道金玉妍指的是她腦子,還以為說的是性子,一臉引以為豪,“不知不覺我們倆也相伴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生個孩子來玩玩呢?”
她體寒,這輩子怕是都沒有可能要個孩子了。
好在她在後宮後院之中,還有一個能互相扶持、依靠的姐妹。
然而提到孩子,金玉妍的眉眼間卻帶了幾絲愁緒,“我的孩子若是個公主,怕是要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每每想到這般情景,便覺得就你我在宮中相扶相依,也未嘗不可。”
想到金玉妍的處境,高晞月也沉悶了下來。
她這副天不怕地不怕、嬌蠻任性的性格便是被家裡寵出來的,金玉妍是玉氏貴女,想來幼時在家中過得也不差。
然而一朝被送來大清,什麼都沒有了。
皇子尚能自立,若是公主,朝中無母家,被推出去和親是再可能不過的事情。
在她身上上演的悲劇,竟又要在自己的女兒身上上演。
“沒有孩子也挺好,孩子吵吵鬨鬨的我最煩了。”高晞月彆扭地安慰道,“再不濟咱們還能撿低位分的孩子抱養!”
“你說的對。”金玉妍笑了笑,“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把你的身子養好。如今進了宮,讓你父親安排一個信得過的女醫進來,不僅能照顧你,還能替你防防陰招。”
“說到陰招……富察·琅嬅這個菩薩麵孔蛇蠍心腸的歹人,我一定不會放過她!”高晞月攥著手上的金鐲,氣勢洶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