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欺欺人,除了知足望樂,還能如何呢?
這個道理如懿何嘗不懂。
她不在意什麼榮華富貴,也不求什麼位高權重。她要的不過是兩心歡喜,可偏偏這才是最難得的。
戌時,永壽宮。
乾隆坐在榻上緊攥著茶盞,神色晦暗,“太後當真是好謀算!”
金玉妍輕輕搭上男人的手,抽走了他手裡的茶盞,“皇上生氣歸生氣,可彆碎了臣妾宮裡的茶盞。”
“朕還沒打算丟。”乾隆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你今日也是,眼珠子都快黏那個什麼意歡身上了。”1
“什麼黏不黏的……”金玉妍柔弱無骨地倚在他身上,“臣妾隻是還未見過這樣的歌舞,好奇了些。”
北國的詩詞與大清不同,若是與歌舞結合,也多是歌謠,少了份意蘊,卻更為灑脫。
“什麼歌舞,不過是以詞代歌,偷懶罷了。”
金玉妍“噗嗤”笑出聲,“懶?舒貴人對皇上的用心可是天地可鑒,便是其他姐妹也看得一清二楚。”
“彆有用心才是,她和太後打得什麼算盤,朕還能不清楚。”乾隆冷笑一聲。
得了,金玉妍明白了,眼前的男人直接將舒貴人和鈕祜祿氏綁死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惜了這麼個姑娘……神女有情,襄王無意。
“皇上彆生氣,無論她們打得是什麼算盤,皇上英明,還能讓她們得逞?”
“自然是不能得逞。”乾隆沉聲道,“隻是這後宮怕是又波瀾不斷。”
對於他的思慮,金玉妍反倒覺得未必。
身為帝王,他看到了權勢,看到了榮華,卻唯獨忽視了人心。
後宮裡的情,是最不可靠的,可有的時候,卻又是最堅固的。
正如海蘭與如懿。
海蘭雖然居於鹹福宮,但是如懿擔心她的身子,自打她有孕,如懿三天兩頭便要去一次鹹福宮,還會帶上不少東西。
先前高晞月還會像金玉妍抱怨,如懿那上心的模樣,好似鹹福宮會缺斤少兩欺負海蘭似的。
時間久了,她倒也習慣了,尤其是到海蘭生產那一日,高晞月都忍不住慶幸如懿趕來。
海蘭胎氣發動正是深夜,雖然早早備了產婆,但對於未曾生育過的高晞月來說,依舊是一件忙亂的事兒。
“之前玉妍生產的時候我也在,怎麼沒見的這麼亂糟糟的!”偏殿內高晞月甩著帕子走來走去,根本靜不下來,“嫻貴妃你說會不會有問題啊?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
如懿坐在榻上,看著正襟危坐、麵色平靜的,實際上案上的熱茶已經換了好幾次了,她一口都沒喝過。
“彆想那麼多,穩婆在,太醫也在,助產的藥方,百年的參片都已經備好了。”如懿說得細,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高晞月,還是在安撫自己,“玉妍有孕時,永壽宮上下都是皇上親自盯著辦的,人手經驗豐富不說,還警著神,不敢出一絲差錯。”
乾隆的確不懂女人生產的問題,但是他管得了那些婆子、太醫的命。
說得直白些,便是不管太醫、穩婆有沒有出錯,隻要嘉妃出事兒,那就跟著陪葬吧。
撿著頭辦得差事,哪敢放鬆,說不準還私下琢磨了許久,就怕出岔子。
“就算沒有皇上盯著,那也有本宮盯著!本宮就不信了,他們在鹹福宮敢不儘心!”高晞月瞪著眼睛一拍桌子,氣勢磅礴。
如懿笑了笑,沒有和她分辨皇上和她們這些嬪妃不同的。
幾個婢子,再加上不問朝政的太醫,皇上要殺便殺,要剮便剮。
嬪妃卻是不可以的,最多隻能提去慎刑司,還得審問後才能定奪。
若是咬死了與他們無關,又或者的確與他們不相關,嬪妃也就不能隨意打殺了。
因為是頭胎,海蘭足足熬到了醜時,才在穩婆的催動下將孩子生了下來。
“恭喜常在,是位小皇子呢!”
皺巴巴的小團子裹在繈褓之中,眼睛都沒張開,穩婆就已經說了一大串吉祥話了,句句都恨不得誇出花來。
海蘭滿頭大汗,發絲黏答答地貼在臉側,她極力克製著筋疲力儘所帶來的困倦感,努力側頭看了眼孩子。
“皇子……好……”
姐姐可以有個依靠了,在遁入黑暗前,海蘭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