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歡當作樂，鬥酒聚比鄰。”

丁簡捧起喜酒對楚留香敬了一杯，一飲而儘：“請。”

楚留香也坐下來喝了一杯，乾脆邊吃邊喝，同他一起等著。

沒有人招呼賓客，有人想走但不便走，還有人想看熱鬨不想走，於是隻能圍在外麵呆呆地看著。

這邊推杯換盞，庭院中雖然紅紗紅燭，卻一片死寂。

燭火在搖動，搖出了點點殘影，偶爾響起丁簡和楚留香碰杯的聲音，黃昏已落幕，隻有他們還在喝喜酒。

眼前這情景看起來有幾分說不出的詭異。

後花園忽然傳來女人的哭聲，兵器交戰的聲音，嗬斥聲，然後突然間歸於平靜，什麼也沒有了，片刻，傅紅雪就走了出來。

他贏了，他當然贏了，那裡沒有人能擋住他的刀。

傅紅雪還是誰也沒有理，他並沒有殺了丁白雲，那樣子也並不像報了血仇，反而……

像一具行屍走肉，他整個人都像是空了一般，連仇恨都沒有了，變成了毫無感情的空殼子，一步一步拖著殘廢的腿，向丁家大宅的門口走過去。

離開之後他又要去哪兒？他為什麼沒有殺了丁白雲？

丁簡站起來要去問，他還沒有走出一步，就有人叫住了他。

“你不用找他，我來告訴你為什麼。”葉開從後花園那纏滿了紫藤蘿的花架下走出來，向丁簡笑了笑。

他還穿著一身火紅的婚服，新郎官還沒有做，怎麼會到這裡來？

葉開坐下來也倒了一杯酒，他等到傅紅雪走出去，才長長歎出一口氣。

“因為他和任何人都沒有仇，我才是傅紅雪之母的親生兒子。”

這句話實在不能不讓人震撼驚訝，楚留香都不禁覺得荒謬，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手中的酒都忘了舉起來。

這場震動全江湖，轟轟烈烈的複仇，此刻看起來就像個笑話。

傅紅雪一定是最那麼認為的人。

葉開道：“當年，為了報複我的母親和白天羽有私情，白天羽的正室妻子用傅紅雪換走了我，又因後悔將我給了我師父，傅紅雪的命，本該是我的。”

丁簡的神色好像春日暖水結成了一層冰，忽然又笑了，仿佛寒冰化開，春風拂麵。

“原來是你，看來你沒有一點報仇的意思，還來做我們家女婿。”

“你都認我這個妹夫了，不能反悔吧。”葉開笑著遞給他一柄飛刀，“算我送給你的禮物，你終於可以放下這件事，去做你的逍遙殺手了。”

他看向楚留香，笑道：“也許是兩個人。”

即便丁簡和楚留香什麼都沒有說過，但他們身邊的聰明人太多了，隻要他們有了這種關係，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楚留香看著丁簡那純粹如少年，溫柔陽光的笑容，他本想說一些話，但卻沒有說出口，用手抹去了丁簡嘴角的酒漬。

這裡的賓客全都聽說過楚留香的名字。

但他們絕不會認為站在這裡，和丁家那個不成器的四公子往來曖昧的年輕人，竟然就會是江湖人無人不知的盜帥。

“這樣看起來，丁簡在外麵做殺手就合集多了。”一定會有人這麼想，認為丁簡是被趕出去的墮落世家子。

楚留香進這個門來拜見過丁乘風，對方應該也不知道他是誰，最好永遠不要知道。

丁簡看著葉開身穿的紅色婚服，隻覺得嘴裡發苦，輕聲道：“五妹她還好嗎？”

葉開歎道：“還好，隻是她……中了馬芳鈴的毒，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

丁簡看著他：“如果我要殺你，你會不會還手？”

葉開道：“不會。”

丁簡手裡轉著那把小李飛刀，如果死在這柄刀下，葉開不會有什麼怨言。

葉開原本發亮的眼睛暗淡下來，又喝了杯酒，道：“但我希望你能再等等，石觀音的毒很少有人能解，馬芳鈴不救，還有一個人，如果傅紅雪肯開口，她一定不會拒絕。”

這個人當然就是曲無容。

“一筆勾銷，謝絕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