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回到南海,正撞上等候許久的修天野二人。
修天野二人一前一後客氣的行禮,不知為何打頭開口的卻不是妖尊修天野,而是小笙兒那生物學上的爹:
“想必尊上就是知白神君了。”
知白疏離的頷首:“你們有事?”
修天齊神色頹靡,看得出是在強打精神:
“我兄弟二人此行是來接犬子回妖族的,這些時日有勞師兄照看犬子,他日在下定當結草銜環以報師兄恩德。”
知白沒有理會修天齊的話,而是將視線看向修天野,不知為何,它總覺得側在一旁的修天野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做的虛情假意的,心下直覺不爽:
“我師妹將小笙兒托付給我時同我說妖族最近不太平,怎麼妖尊不專心打理政務事宜,反而有閒情逸致跑來南海?”
修天野掩在袖口當中的手募然握緊,神色卻表現的仍是鎮定從容,答話道:
“前些時日是有些觸犯律令的小妖們胡鬨了幾場,現下已經處理妥當,因念著我妖族初任妖尊之女,安和小主子曾在陸壓道君坐下千年並深受教誨養育之恩,吾等兄弟二人便想著要來南海敬謝一番。
再者,家侄畢竟是我妖族中人,而且又是我修家唯一的子嗣,還是接回妖族扶養的好,萬萬不敢再勞神君費心。”
說罷從袖中拿出一遝厚厚的竹箋:
“這是我族精心準備的禮單,有錦衣珍肴珠光寶玉等等,都是些稀罕物,還請知白神君笑納,權當是我妖族的一點心意。”
知白不為所動,繼續冷聲道:
“安和在我南海已然修成仙身,便算不得是你妖族中人,況且我照看小笙兒是因為我師妹所托,與你妖族何乾?至於你帶來的寶貝,還是拿回去吧,我南海一向簡樸慣了,受不得侯服玉食。”
修天野麵露遲疑,修天齊卻是突然跪地,言辭切切:
“還請師兄賜惠,我自知一無所能沒能護住安和,可犬子畢竟是安和留給我的唯一骨肉,他就是我在這個世間僅有的一點念想,還請師兄許我將犬子帶回妖族,我定全心全意照看他長大,以慰安和在天之靈。”
知白胸口發堵,一則安和之死並沒有直接證據指向妖族,二則,知白也實在做不得那讓人骨肉分離之事,緘默半晌後淡淡道:
“你等且在南海停留幾日,待我知會一聲師父,若他老人家同意,你自可帶小笙兒回妖族,出門左轉行上半日,那有一處茅草棚,雖說年頭久了些,卻也可供人稍作休息。
對了,南海禁止使用法術…奧,你們已經沒了三屍之力,倒是我多慮了,你們且先去吧,師父回信後我自會通知你們。”
修天野,修天齊:“是!”
修天野二人走後,畢方抱著修世笙,臉上全是不解之色:
“主人,隔壁又不是沒有客房,怎麼安排他們跑那麼遠,而且那間茅草棚的房頂還是漏的。”
知白不以為意的瞥了一眼畢方,接過他懷中的修世笙,柔聲逗了逗,方才漫不經心的道:
“是麼?那可麻煩了,如今正值初冬,近來幾天可都有雨夾雪呢,說不定,還有冰雹。”
畢方:“……”
懷中的小笙兒適時的嬉笑出聲,知白眉眼帶笑,心情有所緩解:
“等過幾日雪停了,你就陪著小笙兒回妖族吧。”
畢方一愣:“不是說給道君寫信麼?”
知白:“他老人家行蹤不定,我哪裡找的著。”
畢方:“所以,主人你就是故意讓他們等著的。”
知白點頭:
“還有一事要托付於你,此去妖族,你可查一查安和的事,比如她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跑去三屍潭偷取離火,又比如,他為什麼會傳位給修天野而不是修天齊。”
畢方:“主人是懷疑修天野?”
知白眸光幽深:
“他太可疑了 ”頓了頓:
“還有小笙兒那個爹,我看也不像是個好人,說不定害了安和的他也有份。”
懷裡的小笙兒又嬉笑出聲,知白瞬間恢複笑意,柔聲哄道:
“嗷嗷,小笙兒真乖。”
半月後雨將停,畢方抱著修世笙同被澆的落湯雞似的修天野二人打道回往妖族。
知白信守承諾,他們前腳剛走,知白後腳就去了三屍潭。
孤枝卻並未察覺到知白,正在專心致誌的運功,周身有浮光掠影閃過。
知白就坐在他身旁不遠處,神態自若,靜靜的看著孤枝修行,大抵是等的時間長了,不知不覺的知白就有些昏昏欲睡。
意識迷離之際似乎有看到一襲紅白相間的身影卓卓而立,緩緩向他走來,滿心盈穀的是冷梅幽香。
再細看時,卻是一根孤枝在他眼前招著手,另一根正搔著知白的鼻頭,試圖喚醒知白。
知白坐正身子,打著哈欠淚眼婆娑道:
“你運完功了?”
孤枝乖巧的點點頭,動作間帶來一絲冷意,卻是半空中正簌簌的落著雪花,不多時周圍的一方土地已是皎潔一片,自己正被孤枝包裹其中,鼻尖的冷梅香愈濃。
知白鼻頭微嗅,抬眸向幽香的出處尋去,入目的是不遠處的孤枝身上一簇簇梅花相繼綻放,花瓣豔如朱砂,有雪花覆身其上,似琥珀雕成。
知白一時竟有些看癡了,腳步不自覺的向梅花孤枝走去,待思緒稍有回歸,途經過此且還不曾結冰的瀑布水麵上倒映的正是一襲蘭苕衣衫意氣閒雅的少年郎伸手探梅花的場景。
孤枝晃了晃枝乾,掉落一地寒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