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創業園地標般的大廈外表,將刺目的光芒折射進附近寫字樓內,將蘇絳河整個籠罩進去。
她出神地盯著前方掛著自己作品的牆麵,繁星垂於大漠,透出無儘的荒涼與玄奧。盯了一會兒,她便覺得眼角被太陽折射的光芒刺得難受,眨了眨眼睛,用手背去眼角被刺激出的生理鹽水,把椅子往背光的那一麵側了一些。
創業園建設的時候,容城的光汙染防治管理辦法還沒頒布,像創業園區那幾幢寫字樓的玻璃外牆,現在都限製建設了。
“蘇老師!”
蘇絳河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轉過身去,原來是電商平台A的PR陳莎。
此處正是該平台公司總部的展廳兼公共會客廳之一,牆壁上錯落有致地掛著近年來平台A反響最好的宣傳大片。
“恭喜蘇老師今年入圍IAPY①!”PR陳莎輕輕鼓了鼓掌,她順著蘇絳河方才的視線,發現她正在看自己的作品,臉上閃過一瞬的尷尬,很快被客套的微笑覆蓋,坐到蘇絳河對麵。
蘇絳河注意到今天陳莎沒有帶任何紙質文件或是平板,她微微皺了皺眉,壓下心頭不好的預感,彎腰從腳邊的大包裡取出大開本的筆記。
“11月份那會兒我還在國外拍攝,你們發過來的初步設想我沒來得及及時回複,正好你約我麵談,針對你們今年宣傳大片,華人情懷與自然板塊,我有一些拍攝構想……”
PR忽然搭上她的手背,阻止她翻開筆記本,臉上的表情變得遲疑又無奈。
“蘇老師,很抱歉地打斷您,原本今天確實跟您約著聊一聊拍攝的大致方向,但是……”
不論前麵鋪墊得再好,一旦轉折出現,剩下的就是無儘的、沒有回返可能的墜落。
“這個項目,我們暫時,不做了。”斷句暴露了謊言的本質,說完這句話,陳莎像是卸掉了一個大包袱般鬆了口氣。
被拋棄的不是項目,而是自己這個攝影師。
蘇絳河雙手交疊著放在筆記本上,清冷的五官因為過分平靜,看上去好像被冰雪封凍住的湖泊,她看著打交道兩年的PR,像是在認真消化她說的話。
片刻之後,她終於撿起了止步與唇邊的文字,勉力提起一個微笑,再次開口,“之前不是還說,有一個關於……”
話語還沒能飛躍過小圓桌之間的縫隙,便掉到了地上,一下摔了個粉碎。
“這個,也不做了。”陳莎顯得有些急切,手肘撐在桌麵上,迅速打斷了蘇絳河,“抱歉,沒能更早地通知您。”
“沒關係的。”蘇絳河忽然笑了,玻璃幕牆折射到她臉上的光芒並沒有為這個笑容增添任何溫度,“那明年在VLOG裡植入的推廣也作廢了是吧。”
“由於還沒有走到簽合同這一步,所以我方不需要支付違約金……”陳莎的聲音越來越輕,“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能決定。”蘇絳河彎腰把筆記本放回包裡,隨後背起包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失去了裡子,至少要保留小眾領域攝影師的麵子,蘇絳河不想透支尊嚴尋根究底,他們到底為什麼中止同自己的合作了。
“蘇老師!”陳莎拉住了蘇絳河的大衣衣袖,隨後小心地瞥了一眼會客廳另一端角落正在與美妝博主交談的同時,壓低了聲音,“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蘇絳河挑起一側的眉毛,整張臉顯得更加冷感,“價錢、為人、作品質量,大概是這三樣裡有一樣或幾樣,你們不滿意。”
陳莎咬了咬嘴唇,“蘇老師,請相信絕對不是我們對您不滿意,真的對不起,唉,怎麼說呢?我也是昨天才收到通知的,據說是高層在看我們部門的年報時候,看到蘇老師您的名字,還莫名把我們主管叫過去罵了一頓,說這種信用品行有問題的人也敢用,讓我們馬上終止跟您的合作……”
蘇絳河的心一下子墜入了冰窟窿,剛才聽到中止合作的時候,還不像現在這樣難受,像是整個人被擠壓在冰麵下的海水中,冰冷窒息。
以為隻要簽署了放棄繼承權的協議,父親蘇興邦的債務就與自己無關了。
現在想來,昨天簽署協議後,鬆了一口氣的自己是何等天真。
“蘇老師有什麼頭緒嗎?”陳莎小心地觀察著蘇絳河像是凍住的神情,詢問道。
“啊?我也不太清楚。”蘇絳河勉力勾起嘴角,神思還停留在終止合作的原因上,“既然這樣,那我先走了。”
“蘇老師,稍微等一下,有一個PR禮盒要給您!我去趟辦公室拿了就來,等我!”陳莎點了點椅子,快步走出了公共會客廳。
蘇絳河微微皺起眉頭,用生人勿進的表情掩飾魂不守舍,她背起大包,像是沒聽到陳莎剛才讓她等一下的請求,直愣愣地往外走。
——還莫名把我們主管叫過去罵了一頓,說這種信用品行有問題的人也敢用……
說她信用品行有問題,大概算是一種評價連坐。蘇興邦破產跑路,那位高管便認定他的女兒同樣品行不端。
就算她跟陳莎解釋,自己同父親久不聯係,他破產跑路的事情自己並不知情,原本甲方屬意自己的項目和推廣也不會回來。